第三天 1944年5月30日,星期二(第17/22页)

蕾玛斯小姐的痛苦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迪特尔很清楚这一点。比爆裂的膀胱更糟糕的是她就要在这些彬彬有礼、穿着考究的工作人员面前把自己弄得满身污秽。对一位高尚的老妇人来说,这简直是一场噩梦。他很佩服她的毅力,琢磨着她是否准备招供,把一切都告诉他,还是打算继续撑下去。

一个年轻的下士在迪特尔身边立正,说:“请原谅,少校,韦伯少校,办公室有请。”

迪特尔本想让士兵捎话说,如果你想见我,就自己过来,但他想到暂时没必要跟韦伯撕破脸,如果自己让他几分,韦伯还可能更合作些。“好的,”然后他对黑塞说,“汉斯,如果她招供的话,你知道该问些什么。”

“是的,少校。”

“如果她不招……斯蒂芬妮,可以去体育咖啡馆,给我弄瓶啤酒,再带一个杯子过来好吗?”

“当然可以。”能有个理由离开这个房间,她简直感激不尽。

迪特尔跟着下士到了威利・韦伯的办公室。这是一个位于城堡前端的大房间,有三个高大的窗户俯瞰广场。迪特尔望着城镇的上空夕阳西下,倾斜的光线照射在中世纪教堂的弧形拱门和扶壁上,轮廓鲜明。他看见斯蒂芬妮穿着高跟鞋横穿广场,那步态就像一匹赛马,轻盈优美,同时又强大有力。

士兵们在广场上干活,把三根粗壮的木梁整齐地竖成一排。迪特尔皱起了眉头说:“这是行刑队吗?”

“处决周日遭遇战里活下来的恐怖分子,”韦伯回答,“我知道你已经审问完他们了。”

迪特尔点了点头说:“他们把知道的东西都告诉我了。”

“公开枪毙他们,警告其他想加入抵抗组织的人。”

“好主意,”迪特尔说,“不过,这对加斯东倒合适,但贝特朗和吉纳维芙的伤很重,我很奇怪他们竟然还能走。”

“他们会被抬着去见上帝。不过我叫你来不是为了这件事,我在巴黎的上司一直在问我,有没有取得什么新进展。”

“那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威利?”

“经过了四十八小时的调查,你拘捕了一名老妇人,她的房子里可能藏过盟军特工,也可能没有,到现在她还什么也没说。”

“那你希望告诉他们什么呢?”

韦伯煞有介事地拍了一下桌子。“我希望告诉他们,我们已经端掉了法国抵抗组织!”

“那还需要更多时间,四十八个小时不够。”

“你为什么不折磨这头老母牛?”

“我正在折磨她。”

“不让她上厕所!这叫什么折磨?”

“在这种情况下,我认为这种办法最有效。”

“你总认为自己比别人高明。你一直傲慢自大。但现在是新德国了,少校。你不会因为你是教授的儿子,就什么都高人一等。”

“别胡说八道了。”

“你真以为如果你父亲不是大学里的头面人物,你能当上科隆科刑事情报部最年轻的负责人吗?”

“我也得跟其他人一样通过考核。”

“奇怪的是,其他人的能力也跟你一样,就从来没有这个好运。”

难道韦伯脑子里真是这么想的?“看在上帝的分上,威利,你不会以为就因为我父亲是个音乐教授,整个科隆警察部队就合伙串通给我打高分吧,这太可笑了!”

“这种事在过去司空见惯。”

迪特尔叹了口气,韦伯倒也说对了一半。在德国的确存在特权保护和裙带关系,不过,这并不是威利未获晋级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愚蠢,他这种人只能在那种狂热盲从比个人才干更重要的组织里混饭吃,此外别无他途。

迪特尔不想再讨论这种愚蠢的话题。“别担心蕾玛斯小姐的事,”他说,“她马上就会开口的。”他转身朝门口走去,“我们也要把抵抗组织连窝端掉,只需稍等片刻。”

他回到了大办公室,蕾玛斯小姐开始发出低低的呻吟。见过韦伯后迪特尔稍稍失去了一点儿耐心,他决定加快速度。斯蒂芬妮回来后,他把杯子放到桌上,打开酒瓶,在犯人面前慢慢把杯子倒满啤酒。她的两眼溢出了痛苦的眼泪,泪水顺着她丰满的脸颊流下来。迪特尔不紧不慢地把啤酒喝完,放下杯子。“你的痛苦差不多结束了,小姐,”他说,“马上你就能解脱了,一会儿你就会回答我的问题,然后你也会轻松下来的。”

她闭起了眼睛。

“你在哪里跟英国特工接头?”他停顿了一下,“你们怎么认出对方?”她一言不发。“暗号是什么?”

他等了一会儿,然后说:“好好想想这些问题的答案,要清清楚楚,明白无误,时间一到,你就立刻告诉我,不必犹豫,也不要解释。然后你的痛苦就一下子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