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 王(第13/15页)

“就是它,”基里安敬畏地说,“就是鱼王。确切地估计,它有一千两百磅重,从尖嘴到尾巴有二十英尺长。当这条枪鱼以每小时四十节全速冲击时,它那又长又尖的喙能穿透十英寸的木头。真是个大家伙。”

他回头对帕蒂安先生说:“Vous avez vu?”

老人点点头。

“Que pensez vous? Il va venir vite? ”

“Deux heure sencore,”老人回答说,“Mais il est fatigué。”

基里安蹲到了穆加特罗伊德身边。“老人说,它已经很疲惫了,”他说,“但它可能还会挣扎一两个小时。你想坚持下去吗?”

穆加特罗伊德盯着枪鱼入水的地方。因为疲惫,他的目光已经游离不定,全身火烧火燎般疼痛。他的右臂有一条肌肉被拉裂,使得整条胳膊感到一阵阵针刺般的疼痛。他从来没有把自己最大和最后的毅力发挥出来过,所以他不知道是否还能坚持下去。他点了点头。渔线静止,鱼竿弯曲着。鱼王在拉扯,但没有达到一百磅。银行经理坐着、坚持着。

在接下来的九十分钟时间里,双方较量着,一方是伦敦庞德斯恩德区的人,另一方是一条大鱼。它又猛烈地拉了四次线,但它的拖拽时间一次比一次短,离合器的一百磅拉力正在渐渐消耗它的体力。这四次,穆加特罗伊德忍受着极度的痛楚把它拉进来,每次都拉回来了几码。体力耗尽了的他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大腿、小腿的肌肉就像是即将熔断的灯丝那样,在剧烈抽搐。他的视线更加模糊。到下午四点半时,他已经连续拼搏了七个半小时,即使是一个身强力壮的人也会受不了的。现在,这只是一个时间问题。用不了多久,其中一方肯定会垮掉。

五点差二十分时,渔线松弛了。这使穆加特罗伊德吃了一惊。随即,他开始收线。这次,渔线较轻松地收了进来。线上依然有拉力,但已经相当被动,而且颤动已经停止。基里安听到绕线轮转动时发出的有节奏的嘀咯嘀咯声,他从船边的阴凉处走过来,去看船尾。

“来了,”他喊道,“鱼王来了。”

随着黄昏的降临,大海宁静了下来,翻滚的白浪不见了,已经被静静地荡漾着的轻微涌浪所替代。让・保罗,还有依然感到眩晕恶心但已经不再呕吐的希金斯,都过来观看。帕蒂安先生关去发动机,锁定舵轮,然后从高凳子下来加入到他们中间。宁静中,大家注视着船后的水面。

一个物体冲破涌浪的海面,滚动着、摇晃着,随着尼龙渔线的召唤朝渔船靠了过来。它的脊鳍竖立起来,随即倒向一边。它尖长的喙刺向天空,然后沉入了水下。

在距离二十码时,他们能看清鱼王巨大的身躯。现在,除非它骨子里和肌腱里还潜藏着某种最后的爆发力,否则它就再也不能挣脱了。它已经屈服了。在二十英尺的距离处,钢丝引线出现在鱼竿的尖头。基里安戴上一只结实的皮手套,一把抓住引线,用手把它拉了进来。大家已经顾不上穆加特罗伊德了,他已经瘫倒在椅子里了。

八个小时里,他第一次松开竿子,鱼竿跌落到前面的船尾挡板上。他慢慢地、痛苦地解开身上的保险带子,带网落到一边。他把重心转移到脚上,挣扎着想站起来,但他的双腿软绵绵的不听使唤,跌到那条死去的剑鱼旁边的排水孔上。其他四人都在审视船尾下面摆动的东西。当基里安把手套里捏着的钢丝引线慢慢拉上来时,让・保罗跳起来站到船帮上,一把大渔叉高高地举过头顶。穆加特罗伊德望向上面,看到男孩在那里摆好了姿势,把尖尖的、弯弯的渔叉举得高高的。

他沙哑着开口说话,没有呼喊。

“不。”

男孩僵住了,他低头去看。穆加特罗伊德手脚并用趴在甲板上,在看渔具箱。上面有一把钢丝钳。他用左手的食指和拇指夹住钳子,放进血肉模糊的右手掌心。慢慢地,他把手指头合拢起来,握住了钳柄,再用空着的手帮自己站起来,然后靠到船尾处探身去看。

鱼王就躺在他的下方,已经筋疲力尽,差不多就要死了。它那巨大的身躯侧向横卧在渔船的尾波里,嘴半张着。一边嘴角垂着一段钢丝引线,是上次与海钓者搏斗所留下来的,钢丝依然锃亮如新。下颌处挂着另一个钩子,早已生锈了。基里安手里握着的钢丝连着第三个鱼钩,是他自己的,已经深深扎入它的上唇软骨里,只有部分钩柄露在外面。

海浪一个接一个拍打着枪鱼深蓝色的身躯。在距离渔船两英尺处,那鱼用一只大理石般光亮溜圆的眼睛瞪着穆加特罗伊德。它还活着,但已经没有力气再次搏斗了。从它嘴里连到基里安手上的钢丝绷得紧紧的。穆加特罗伊德慢慢俯下身去,把右手伸向鱼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