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乾坤法象(第14/18页)
曹湛问道:“当日黄兄推测‘丁马赌局’为骗局,便是因为先读过这部私家笔记吗?”
黄海博道:“正是,我当日听说马公子极像是江湖第一赌徒马胜,便怀疑他是马氏赌坊后人。适才我请陶知府帮忙,将江宁府旧案卷宗调出,也证实了私家笔记记录不虚,当年大功坊马氏赌坊发生过一起严重持械伤人案,凶徒为汪姓男子,死三人,伤四人。只有一点差别,笔记记的是顺治末年,江宁府卷宗明确记载是康熙二年三月。”
曹湛道:“时间上的出入,不算什么。”又问道:“而今既然发现了线索,黄兄预备如何做?要知会丁府女主人沈海红吗?”
黄海博忙道:“丁夫人正忙于织锦,先不必让她知道。我想先设法查出当年是谁雇请了马胜。”
曹湛沉吟道:“马胜既是江湖赌徒,收钱办事,他帮主顾赢取了数万藏书,那可是丁氏两代所积,是一笔巨大财富。想来马胜因之而收取的报酬不少,绝不会轻易透露主顾姓名。不然他信誉尽毁,日后再也无法在江湖立足。”
黄海博道:“我刚才遇到了马胜,与他搭讪,谎称曾在京师跟他赌过几手,他非但没有怀疑,还顺口说出此次来金陵是来收债,我怀疑他又做了类似的事,而且雇请他的主顾就在江宁。”
曹湛道:“那么我们好好想个法子,看能不能令马胜自己交代。”
忽然又想起一事,问道,“丁、黄均为金陵藏书大家,黄兄与丁拂之同样出身书香门第,何以丁拂之会染上了赌瘾?听黄兄说丁拂之精通音律,能弹一手好琵琶,当是翩翩佳公子,为何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一个嗜好赌博的败家子?”
黄海博有所会意,道:“莫非曹兄认为是有人刻意引诱拂之迷上赌博?但拂之的赌瘾,是少年时便染下的。后来丁氏家产败得差不多了,丁太夫人苦苦哀求,我也拼命相劝,他才没有再去赌坊。”
曹湛道:“或许主顾垂涎丁氏藏书很久了,不惜在丁拂之少年时便开始布局。”
黄海博忆及当年之事,沉吟道:“倒真有几分道理,我记得当时总有个姓郑的年轻公子来约拂之去玩,那姓郑的比拂之大上四五岁,懂得玩各种花样,一度极令拂之崇拜。过了几年,那郑公子也不见了。问起他去向,拂之说他回北方老家了。那时候,拂之赌瘾已经很重,有事没事总往赌坊跑。丁家底子本来相当厚实,但多年下来,到底还是被拂之败光了。”
曹湛道:“这便是了。我猜丁拂之败光丁氏家产后,有人也曾提议用丁氏藏书做赌本,但丁拂之知道那是祖上两代人的心血,无论如何都不能用其下注。主顾不得已,这才又设下美人计。”
黄海博亦觉得有理,一想到那主顾为夺丁氏藏书苦心经营多年,还害得丁拂之丢了性命,若非沈海红力挽狂澜,怕是丁家早已家破,不由得不寒而栗。又道:“那人如此厉害,害得丁家几近家破人亡,他为什么没有找上我们黄家?”
曹湛道:“丁拂之幼年丧父,由孤母抚育,容易下手。黄兄虽然也是早年丧母,但有严父在堂。尊父更是明史修撰官,由皇帝钦点,以布衣入翰林院,黄氏声名、地位,远非丁氏所及。那主顾既是个厉害人物,不会看不到这一点。用最简单的话说,柿子当然要拣软的捏。”
黄海博怅然长叹,踌躇许久,才道:“那主顾一定来自北方。”
数万卷图书,当日从丁氏藏书楼运走后,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若在江南,哪家平白无故多了数万图书,一定会有风声透露出来。但事过两年,黄海博刻意打听之下,依然没有一丝音讯,因而那批图书,只可能运去了北方。数万图书不是小数目,以当世漕运之发达,一定是走水运。
黄海博又告道:“但我也私下到江宁各处水运码头打听过,没人记得有船运过如此多的书卷。”
曹湛道:“或许那主顾将书伪装成了别的货物,又或许先将书藏在了某处,等风头过了,这才装船运走。”
黄海博道:“总之,那主顾来历非凡。”
曹湛道:“马胜既是参与者,当知悉全部内情,我们不妨从他下手。”
二人商议一番,便寻来大功坊赌坊,想看看马胜是不是在那里。不想赌坊大门紧闭,黄海博上前抓起门环,正欲叩门,有路人笑道:“二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吧?赌坊都是夜间开张,入夜后才会开门。”
曹湛与黄海博相视一眼,一齐哈哈大笑起来。
曹湛笑道:“看来黄兄想冒充赌徒去接近马胜这招是行不通了。”
黄海博笑道:“我本来也没做这个打算。马胜在两江总督署见过我,下次只需向温莹打探,便知我于赌博一道一无所知,而且绝不是会出入赌坊的那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