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死亡之舞【9】(第7/17页)

他又重复了这句话一次,自得地微笑着,好像觉得它有某种特别之处,并看了达格利什一眼,似乎指望他发表看法。

然后,律师继续说下去:“瑟蒂斯是我的职员,她总是要问候瑟蒂斯。”

他好像发现这个事实比信的内容本身更叫人迷惑不解。

达格利什说:“彼得·科特里紧接着便上吊自杀了。”

“是这样,是在结婚前三天。他给验尸官留了一张字条。我得很欣慰地说,这张字条没有应要求宣读出来。它说得十分清楚。科特里说他原计划通过婚姻将自己从某种经济和个人的麻烦中解脱出来,但在最后的时刻发现自己无法面对婚姻。很显然,他是一个患有强迫症的赌徒。我听说无法控制的赌瘾事实上就是一种类似于酗酒的病症。我对综合病症了解甚少,但是也明白它的后果是悲剧性的,对一个演员来说尤为如此。他的收入虽然高,但是不稳定。彼得·科特里负债累累,完全无法从对赌博的沉迷中解脱出来,这使得他的债务日渐加重。”

“他有什么个人的麻烦?我猜他是一个同性恋者。当时关于这件事有些流言蜚语。你的当事人是否知道这件事?”

“我不清楚她是否知道。既然她已经走到了订婚的地步,似乎不可能不知道。当然,她也许太自信或是太不明智,以为自己能帮助他治好病。如果她找我商量的话,我会劝她取消婚约,但是正如我所说,她没来找我商量。”

达格利什想,在那之后不久——只有几个月——她就开始在约翰·卡朋达医院学习,并且和彼得·科特里的哥哥睡到了一起。这是为了什么?孤独?心烦?迫切需要忘却?或是因为个人需要所做的交易?什么需要?简单地说只是性的吸引。如果只是为了满足肉体上的需要,她会和这个男人上床吗?他只是她失去的未婚夫的粗劣仿制品。或许,她是要确信自己还具有对异性的吸引力?科特里-布里格斯本人就曾表示是她主动的。结束这件风流事的倒肯定是她。外科大夫对于这个女人痛恨得咬牙切齿,因为她竟敢在他决定放弃她之前擅自放弃他。这一点绝不会错。

达格利什起身要走时说道:“彼得·科特里的哥哥是约翰·卡朋达医院的一个会诊大夫,这一点或许你知道吧?”

亨利·厄克特微微笑了起来,他微笑时肌肉紧绷,使人看了不舒服。

“啊,是的,我知道。斯蒂芬·科特里-布里格斯也是我的一位客户。他和他的兄弟不同,名字中间需要加一个连字符,他是一个更为稳定的成功人士。”接着他又加上一句明显不相干的话,“他兄弟死时,他正在地中海上乘坐朋友的游艇度假。他立刻赶回了家。这件事让他十分震惊,也使他相当难堪。”

达格利什心想,当然如此。但是死了的彼得肯定比活着的彼得更不会叫人难堪。家族中有一个著名的演员,这无疑很合斯蒂芬·科特里-布里格斯的心意,这样一个年轻的兄弟,又不会在他自己的领域中与他竞争,只会在他自己成功的王冠上增光添彩,给了科特里-布里格斯一张进入这个极端自私自利的大舞台的入场券。但如今,这个贵人成了负担,昔日的英雄成了笑柄,或者至少也是怜悯的对象。这是一个失败,一个他哥哥很难原谅的失败。

五分钟后,达格利什和厄克特握了手便离开了。当他穿过前厅时,电话交换台的女接线员听到他的脚步声,便转过头来愣住了,脸变得通红,手上还拿着插头,一时显得手足无措。她受过很好的训练,但还不十分老到。达格利什不愿意再使她难堪,便微微笑了笑,迅速地走出这幢大楼。他毫不怀疑接线员接到了亨利·厄克特的指示,正在给斯蒂芬·科特里-布里格斯打电话。

4

塞维勒公寓大楼是一幢维多利亚晚期风格的建筑,紧靠着梅利本路。房子显出一派富足的样子,令人起敬,但它既不豪华也不繁盛。马斯特森在找空地停车时遇到了预料中的麻烦,直到19点30分,他才走进这幢大楼。门厅里占突出位置的是一架装饰华丽、包有铁丝网的电梯。接待桌旁坐着一个穿制服的门房,马斯特森不想向他说明自己的身份,于是只漫不经心地向他点点头,便轻快地跑上楼。23号房在三楼。他按响了门铃,做好了稍等一会儿的准备。

但是门立刻打开了,他几乎和一个鬼怪撞了个满怀。那女人打扮得就像舞台上夸张的妓女,身穿一件短短的火红色薄绸晚礼服,这件衣服哪怕穿在一个只有她一半年纪的女人身上也不合适。紧身衣的领口开得很低,能窥见两个托在胸罩内的、下垂的乳房挤出的乳沟,还能看见在干枯的黄色皮肤的沟纹中扑粉结成的块。眼睫毛受到睫毛油的重压;干枯的头发染成了奇怪的淡金色,围绕着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梳成了一行行、一缕缕,光亮如漆;她那涂成血红色的嘴大张着,嘴角下悬,表示出怀疑的惊愕。惊讶是相互的,他们俩都互相望着,好像都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的表情从惊讶转为失望,变化几乎可以说是戏剧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