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平安夜(第24/37页)
她碰了碰他的胳膊。“这一切都只是因为那个愚蠢的电视名人想制造一点耸人听闻的故事,”她说,“我难以相信这一点。”
斯坦利拍了拍她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然后挪开它,站直了身子:“怨天尤人毫无意义,出路还得自己找。”
“对。你应该去给员工们讲话了,准备好了吗?”
“好了。”他们一起走出了他的办公室,“这对于接下来的新闻发布会来说是个不错的练习。”
他们经过多罗西的办公桌时,她伸出手拦下了他们。“请等一下。”她对着电话说。她按了个按键,然后面向斯坦利,“电话里是苏格兰首席大臣[21],”她说。“私人电话。”她又加上一句,很显然,她非常震惊,“他想和你说几句话。”
斯坦利对托妮说:“去礼堂里稳住他们。我会尽快赶过来。”他回到了他的办公室。
上午9点30分
基特·奥克森福德等了哈利·麦克加里超过一个小时。
麦克加里又被大家称为哈利·麦克,他出生在戈文,那是格拉斯哥市的一个工人阶级社区。他小时候住在廉租公寓里,这地方就位于埃布罗克斯公园附近,正是这座城市的新教足球队“流浪者队”的大本营。他在毒品、非法赌博、偷盗和拉皮条里大发横财,从佩斯利路搬到了都布雷克,虽然从地理上看他只移动了一英里,但这在社会地位上是一个大飞跃。现在他住在一座带游泳池的崭新宅第里。
这个地方装修得就像是一间昂贵的酒店,里面摆放着仿古家具,墙上挂着镶框的印刷画,但其中没有任何个人印迹:没有家庭照,没有装饰品,没有花,也没有宠物。基特在宽敞的门厅里不安地等待着,眼睛盯着带条纹的黄色墙纸和临时桌细长的桌脚,一个穿着廉价黑西装的胖保安正在一边监视着他。
哈利·麦克的帝国覆盖了整个苏格兰,且一直延伸到了英格兰北部。他女儿黛安娜和他一起工作,大家总叫她黛西[22]。这个小名极为讽刺:她其实是一个崇尚暴力、残酷成性的恶棍。
基特赌博的那家非法赌场正为哈利所有。英国的正规赌场总会受到各种琐碎的法律条款的制约,因而收益微薄:没有赌博抽成,没有服务费,在赌桌上也不能饮酒,而且顾客只有在成为会员二十四小时后才能开始赌博。哈利视法律为无物。而基特喜欢非法赌场那种离经叛道的氛围。
基特觉得,大多数赌徒都很愚蠢,而那些开赌场的人也不见得有多机灵。一个聪明的玩家只会常胜不败。在二十一点里,每一手牌都有一种正确的玩牌方法——这种方法系统叫作“基础知识”,而他对此倒背如流。然后,他熟记由六副牌构成的整副牌堆里派出的扑克牌,以增加自己赢钱的概率。他首先从零开始,每得到一张小牌,即2、3、4、5、6,他就加上一;而每得到一张大牌,即10、J、Q、K和A,他就减掉一。(7、8、9他都不计分。)当他在头脑中得到的数字为正时,牌堆里剩下的牌中就是大牌多于小牌,所以他得到10分牌的概率就大于平均值。负数则表示得到小牌的概率更大。知道得到不同的牌的概率能让他明白什么时候该下重注。
但是基特一直不走运,而当他的欠债达到五万镑时,哈利来要钱了。
基特那时去找了他父亲,求父亲救救他。当然,他感到屈辱。当斯坦利开除他时,基特曾尖刻地指责他父亲对他毫不关心。但现在他必须承认这个事实:他父亲确实很爱他,几乎愿意为他付出一切,而且基特对此心知肚明。他的借口可耻地崩塌了。但这也是值得的,斯坦利为他付清了债务。
基特当时保证自己再也不会赌博了,他确实是真心实意的,只怪诱惑太过强烈。赌博是一种疯狂、一种疾病,它恬不知耻,令人蒙羞;但它又是世界上最刺激的事情,他无力抵抗。
当他的债务再一次达到五万镑时,他又去找了他父亲,但这一次斯坦利立场坚定。“我没有那么多钱,”他说,“我也许可以借,但是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你又会输掉所有钱,然后再回来找我,直到我们俩都破产。”基特指责他冷血、贪婪,说他是夏洛克,是斯克鲁奇,是该死的费金[23],而且发誓再也不会和他说话。这些话深深地伤害了斯坦利——基特知道自己永远都能伤害到他父亲——但是斯坦利并没有改主意。
那时,基特本来应该离开这个国家。
他梦想着能够去意大利,住到他母亲的家乡卢卡。他小时候,他们全家一起去过那里几次,那是在他外公外婆去世之前的事了。那个美丽的小镇四面都砌着围墙,古老而宁静,镇上散布着小小的广场,人们可以坐在那儿的树荫下品啜一杯意式浓缩咖啡。他懂一点意大利语——他们小时候,玛塔妈妈总对他们所有人都说她的母语。他可以在某座高高的老楼里租一间房间,靠给别人修理电脑为生,这项工作简直是小菜一碟。他觉得如果这样生活,他本可以得到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