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鲁伯特·安吉尔(第59/61页)
理智告诉我该整理整理门面了。我开始适量进食,剪掉凌乱的头发,还偷来一套新衣服。我还需要几周,才能看起来和从洛斯托夫特回来后差不多,但我的确觉得好多了,精神也恢复得不错。但相反地,知道分身正在承受莫大的痛苦更让我难以忍受。
我终究得回家,终于,在3月最后一周,我买了张夜间车票准备回谢菲尔德。
7
对于我的返乡,我所知道的最重要的一点是:我的分身不会因我突然现身而惊讶。
到达克德罗时已是正午,在阳光和煦的春日照耀下,我的身体状况也很不错。即使如此,我知道自己的样子还是很令人惊讶,从谢菲尔德车站转计程车的短短旅途中,我已引起许多路人好奇的眼光。
我在伦敦时就已习惯别人的好奇注视,但伦敦人本来就习惯对陌生怪异的人多加留意。而在这乡间,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穿着不搭调的黑衣黑帽,参差不齐的头发和古怪空洞的双眼,的确很奇怪。
在家门前我敲了门。虽然我可以自己开门,但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没人知道我要回来,我想我最好谨慎一点。
是霍顿开的门。我脱了帽然后站在他面前。看清楚我之后,他愣住了,面无表情不发一语。根据我对他的了解,那表示他现在很惊慌。
我给他足够的时间去接受眼前的主人,我说:“霍顿,真高兴再见到你。”
他开口似乎想说话,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霍顿,你一定知道在洛斯托夫特发生的事。我,就是那意外的不幸结果。”
他终于说话了:“是的,先生。”
“我可以进来吗?”
“需要我通知夫人您回来了吗?”
“我想先跟你说几句话,霍顿,我想我的出现可能会引起骚动。”
他带我去厨房旁边的用人休息室,倒了杯热茶给我。我喝了一些,不知该怎么解释。我一向很欣赏霍顿的冷静,他也很快就恢复平静。
“我想,最好由我向夫人通报您回来了,我相信她会下来见您的。您最好想一下见面要说什么。”
“告诉我,我的分身……我是说‘他’的病……”
“他之前病得非常严重,然而目前还不错,这星期才刚从医院回来。我们把床移到花房去,现在他在那里休养。我想夫人现在也在那里。”
“不可能,霍顿。”
“确实如此,先生。”
“你们怎么会相信……”
“你我,和所有人,先生。我知道在洛斯托夫特剧院里发生的事。主人,如果您还记得的话,我参与了许多分身遗体的处理事宜。这房子里没有秘密。”
“亚当在吗?”
“是,他在。”
“真高兴听到这消息。”
过了一会儿,霍顿出去了,大概五分钟后带着茱莉亚走进来。茱莉亚盘着发髻,一脸疲倦。她直接朝我走来,我们紧紧抱住对方:但其实我们俩都很紧张,拥抱时,我可以感受到她全身一阵紧绷。
霍顿留下我们独处。我向茱莉亚保证我不是什么恐怖的冒牌货——虽然在刚刚过去的漫长冬季里,我也曾怀疑自己的身份。真实已被虚幻的假象取代,但似乎也只有这样,一切才有答案。
事实是,我曾经是鲁伯特·安吉尔,但现在除了回忆我的一切都被剥夺了;还是我根本是个疯子,自认为是安吉尔?我告诉茱莉亚我身上发生了什么事;如何在阴暗处隐遁,又怎么穿透那些坚硬的物体。然后茱莉亚告诉我,我的分身一直在承受绝症之苦,但最近奇迹似的,痛苦慢慢地消退,他才可以再回家,我也是。
“他可以完全复原吗?”
“医生说有时候这种病会自然痊愈,但大多数时,痛苦的纾解是很短暂的。医生认为他的状况,他……”茱莉亚看起来快要哭了,我握住她的手。
她停了一会儿才哀伤地说:“医生认为现在的状况只是暂时好转罢了,肿瘤已经四处转移,情况更不乐观了。”
然后茱莉亚告诉我一个更惊人的消息:博登双胞胎兄弟的其中一个死了,而他的秘密记事本现在在我们这里。接下来听到的消息更令我讶异。比如,博登在我攻击他过后三天猝死,我觉得这两件事必然有关联。茱莉亚说传言博登是心脏病发猝死的。
该不会是我把他吓死了吧?我还记得他费力地呼吸及痛苦的呻吟声,还有疲惫的模样。我知道压力会引发心脏病,但我以为博登会慢慢恢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