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追踪开始(第10/16页)
但是彼得摇了摇头。“在学校的时候,我觉得她还活着——妈的,她在照片上简直就像要跟我说话了。可现在……”他耸了耸 肩。
亨利看着琼西,琼西也耸了耸肩,然后摊开双手:不知道。于是亨利又转向杜迪 茨。
杜迪茨正透过他称为“镜镜”的包裹式太阳镜东张西望。亨利觉得戴着“镜镜”的杜迪茨很像《火星叔叔马丁》中的雷·沃尔斯顿,可他绝不会对杜迪茨这么说,也不会用思想告诉他。杜迪茨的头上还戴着比弗的学位帽;他特别喜欢吹动流 苏。
杜迪茨不具有选择性感知;对他来说,在垃圾桶里翻找可回收物品的酒鬼,打垒球的姑娘,在树枝上跳来窜去的松鼠,都同样令他着迷。这是他的一个与众不同之处。“杜迪茨,”亨利说,“你去学院上学时,总是跟你一起的那个姑娘,叫乔西的那位,乔西·林肯霍 尔记得吗?”
杜迪茨很得体地显出饶有兴致的样子,因为他的朋友亨利在跟他讲话,可对那个名字他却毫无反应。这也在预料之中。杜迪茨连早餐吃的是什么都记不清,又怎么会记得三四年前跟他一起上学的小姑娘呢?亨利感到一阵失望,同时也觉得好笑,这真是奇怪。他们在想些什 么?
“乔西,”彼得口里说,但是看上去也没有抱太大希望,“我们以前总是笑话你,说她是你的女朋友,还记得吗?她长着一双棕色的眼睛……一大头金发,全都直直地竖着……还有……”他沮丧地叹了口气。“我×。”
“得过——作数,”杜迪茨说,因为这常常会让他们发笑:得过且过,过了作数。可现在却不起作用,于是杜迪茨又换了一句:“不——打球,不——玩 耍。”
“是呀,”琼西说,“不得打球,不得玩耍,没错。我们不如送他回去吧,伙计们,这样 没——”
“不。”比弗说,于是他们都望着他。比弗的眼睛既熠熠发亮,又透着困惑。他的嘴里咬着牙签,咬得又快又狠,牙签像活塞似的在他的嘴唇间上下抖动。“捕梦网。”他 说。
13
“捕梦网?”欧文问。他的声音似乎来自遥远的地方,即使他自己听来也是如此。悍马的前灯照出前方没有尽头的雪域荒原,只是因为沿途有黄色反射灯的标志,这里才成其为一条路。捕梦网,他想,随后脑海再次被亨利的过去所占满,初夏那一天的情景、声音和气息几乎将他淹 没。
捕梦 网。
14
“捕梦网。”比弗说,他们彼此心领神会,他们常常这样,因为他们认为,朋友之间就应该这样(亨利后来才明白,事实并非如此)。对于第一次去“墙洞”打猎时共同做过的那个梦,他们从来都没有直接提及,但是他们知道,比弗相信它与拉马尔的捕梦网多少有关。谁也没有去跟他争辩,不仅因为他们不想挑战比弗对那片无害小编织物的迷信,更主要是因为他们对那一天根本就不想提及。但现在他们明白,比弗的理解起码对了一半。他们的确被捕梦网罩在一起,但不是拉马尔的捕梦 网。
杜迪茨是他们的捕梦 网。
“来吧,”比弗镇静地说,“来吧,伙计们,别害怕。抓牢 他。”
于是他们抓牢了他,尽管他们的确害怕——多少有一点害怕;比弗也不例 外。
琼西握住杜迪茨的右手——经过职业学校的训练,杜迪茨的右手已经可以灵巧地维修机械。杜迪茨似乎有些惊讶,接着笑了,并主动与琼西十指相扣。彼得握住杜迪茨的左手。比弗和亨利靠拢来抱住杜迪茨的 腰。
于是,他们五个人站在斯特罗福德公园一棵古老的大橡树下,六月天的阳光和树影星星点点地洒在他们脸上。那架势颇像大赛上场之前抱成一团鼓劲。那些穿着鲜艳黄球衫、正在打垒球的姑娘没有理睬他们;松鼠也对他们视而不见;正忙着翻找空易拉罐、以便凑足晚上那顿酒钱的酒鬼对他们也无暇顾 及。
亨利感觉到自己体内有一束亮光悄然而至,他知道那亮光就是他的朋友和他自己;是他们——还有那明媚的阳光和绿色的树影——共同发出的,其中,杜迪茨的光芒最为夺目。他是他们的“球”;没有他,就不会有“不得打球,不得玩耍”。他是他们的捕梦网,是他为他们制作了捕梦网。亨利的心里满满的(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而由此而产生的空虚则随着岁月的流逝而越来越深,越来越暗),他想:难道就是为了找到一个除了对她的父母之外,对外人也许无关紧要的失踪的智障女孩吗?那一次,当他们抱成一团时,难道就是为了杀死一个没有脑袋的坏小子吗?天啊,居然在睡梦中让那家伙把车驶离路面,令他死于非命?仅仅是这样吗?那么伟大、那么神奇的力量,难道就是为了这种卑微的事情?仅仅是这样 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