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2/14页)
院庆之后的某一天,她执意要请洪炉的全家人吃饭,那时她已经跟彭树离婚了,她想带卓童去,卓童说在哪儿啊,跟什么人?她说在陶陶居,和小学的同学。
那时卓童还小,但已显现个性,他说不去,除非跟爸爸和妹妹一块吃饭,卓童不爱跟生人一块吃饭,尤其让他叫人,跟杀他似的,这孩子就这么讨厌。
她只好一个人前往,看到了洪炉幸福的一家人,寇太太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长得并不漂亮,但举手投足都透着大气,让人看着很舒服。她在电信局工作,这在当年也是富得流油的好单位。洪炉在省委机关当处长,拿钱不多,工作稳定。他们的儿子寇奋翔真不知长得像谁,俗话说是集中了两个人的缺点,但也还是很聪明的。
见她一个人,洪炉觉得很奇怪。党生淡淡地说,我离婚了。
那时她的工作很忙,但是再忙也有独处的时候,人一静下来,她也觉得生活中欠缺点什么。特别是她正当年,一点性生活都没有,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不是需要而是渴望。这种想法又让她恨自己,从小到大,她没受过这方面的任何教育,一味地认为哪怕是想也是耻辱。但幻想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真是怪了,每回她幻想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那就是洪炉。
她年轻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也许真的是和彭树貌合神离,他们做这件事的时候总不是那么和谐。就是结婚的那个晚上,彭树也没跟她怎么着,只说是太累就睡觉了。后来他们做得也不多,彼此都缺乏激情。所以她万万没想到离婚之后,又有了一把岁数,反而还会有这方面的欲望,她觉得自己变质了。她拼命地工作,把时间安排得满满的,力图做到回到家里,倒头便睡。
湘姨给她的关心是有限的,不可能代替友谊和爱情。但是湘姨鼓励她要找男朋友,没有合适的人结婚,有人陪陪你也好。她当时瞪大了眼睛,真想不到湘姨这么新潮。男人力气攒不下,女人青春不回头,等你老了,就知道后悔了。湘姨这么说。
洪炉经常有电话来,大概觉得她离婚了,要多多地关心她,又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声。
她很少找他,人家好好一个家,第三者的行为,在她自己这里就通不过。
有个人可以想一想就不错了。
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卓童去看他父亲了。洪炉打电话说要来看看她。她说好啊,你来坐坐吧。洪炉过来以后,湘姨就非要留他吃饭,提着篮子去了农贸市场。洪炉说,参观参观你的房子吧。党生说,随便看。
在卧室里,她觉得洪炉离她很近,近到她能够感觉到他的鼻息顺着她的后颈撒满她的全身。她知道他在逼视着她,她浑身不自在,第一个想法就是逃离。可就在这时,洪炉突然把她抱住了,他吻她的脖子,小声而温柔地低语:“我爱你,我想要你,从院庆见到你的那天起就想……”不等到她完全反应过来,他已把她拥到了床上。天哪,她真不敢相信,在这茫茫的人海中,他竟跟她共着一副肚肠。
她整个人都是僵硬的,因为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异性爱抚过她,在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的情况下,还是闻到了洪炉头上身上淡淡的洗涤用品的清香。她想他是有备而来的,而在那一瞬间,她也决定接受,过程就是这么短暂。
她闭上眼睛,不想再说服自己了,如果这就是堕落,那她也没有办法。她满身盔甲地活了这么多年,禁锢自己,规范人生,可也还是泯灭不了内心的欲望,特别是她与洪炉的重逢,让她认识到这种欲望是无法抵挡的。
她感觉到他的力量,身体才渐渐地柔软起来,她的手划过他蓬松的头发,宽厚而结实的肩膀,那种感觉太奇妙了,就仿佛这么多年他从没有一天离开过她,他们是那样彼此熟悉和相互融洽。这是她有生以来享受到的最为酣畅淋漓的性爱,可以说以往的岁月都白活了,所有的莫名的焦虑,内心的阴郁以及不可言说的痛苦都随风而去,犹如卸去了千斤重担。
他们的默契是惊人的,没有人提及结果和将来。洪炉从来不说他老婆不好,杜党生也知道自己不可能陷入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中去,他们原来的生活轨迹恰恰是他们特殊关系的掩体,没有必要去打破它,毕竟他们已不是热血青年。
这种纯粹的爱反而特别稳定,杜党生从心里感谢洪炉,他强有力的表达爱的方式对她来说是一剂良药,否则她一辈子也不可能对他表示什么,只能把爱深深地藏在心底。但同时,他又十分有节制,他知道她走到今天是多么不容易,没有节制的爱会毁了她的前程,所以他们一个月只见一两面,基本上没有败露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