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9/13页)

她披着大衣敲邱大伟的门,门内有声响,一会儿邱大伟蹦着把门打开了,又跑回床上,用被子把自己严严地捂了。

过年别躺在被窝里,快起来吧,咱们一起包饺子。

邱大伟说。除了被窝里暖和,外面哪儿都冷,眼下是日本人过年,我们过蔫的特殊阶段,出了被窝,无处可去。

小雨看他小灶房的锅里,炖了一大锅豆腐粉条,乱糟糟的引不起食欲。见小雨看锅,邱大伟说。现在我媳妇和娘在家正包酸菜馅饺子呢。说着眼圈就有点儿红。小雨想,一个大男人能说这样的话一准是思乡之极,寂寞之极,否则不会这样。小雨拉邱大伟一块儿去女生宿舍找殷玲,约她一起来包饺子,邱大伟一边穿衣服一边说。殷玲百分之百也在被窝里缩着呢,大冷天,留学生们除了被窝就是被窝了。

校园里没有脚印,雪很深,小雨跟在邱大伟后面跑,鼻子冻得通红,直吸鼻涕,几只野狗看他们跑,就在后头跟着,热热闹闹一大帮。

到了女单身宿舍,小雨把门敲得砰砰响,大声喊。殷玲!屋内有响动,却不见开门。小雨料定殷玲正躲在被子里哭呢,就说。甭往被窝里躲啦,我都看见啦,说着用脚踢门。邱大伟说。小雨咱们走吧。

小雨说。我都听见了,殷玲明明在,干嘛走?

邱大伟也不说话,扯起小雨就朝外走。走出几步小雨才发现,殷玲的门口搁着两双鞋,一双是她平时穿的,另一双是白船一样的大号耐克。日本宿舍有进门脱鞋的习愤,学生宿舍是一个大单元,六间单人小屋,学生们回来都把鞋脱在各自门口,在家不在家,一看鞋便知道。

这种时候是不便打扰的,、闸和邱大伟很知趣地撤退。刚走到门口,殷玲探出头来,羞怯怯地说。陆小雨一一

小雨转过身来说。待会儿过来包饺子吧,咱们也过年,殷玲说。行,又说,我丈夫托人从北京带来十个变蛋,待会儿我过去时带去。

邱大伟听说有变蛋,就要去搞白酒,白酒和变蛋都是日本见不到的东西,于是大家的兴致就变得很高。殷玲说。也把耐克叫上吧。

邱大伟说。好哇,人多热闹。

你不该答应让耐克出了门小雨就埋怨邱大伟。

为什么?

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

都是过来人,配偶都远在天边,远水难解近渴,这里的生活环境陌生又冷酷,再没点温情,没点精神安慰,谁受得了?小雨你知道人们在背后说你什么?

什么?

北极冰山。

我语冰山,哈哈,我是冰山……小雨脸上笑着,其实心里很恼,她不喜欢这个比喻。

你是一个太刚强的人。邱大伟说,有时刚强得可怕,让人难以接近,你不了解我,小雨说,你也不了解女人,女人比男人更能吃苦,更能承受压力与磨难,男人是脆的,硬的,女人是柔的,软的、也是韧的……

下午,殷玲领着耐克,提着变蛋来了,上午在殷玲门口停泊过的大白船又停在邱大伟的门口。研究员宿舍是内外两间,比学生宿舍宽敞,还有阳台。邱大伟的阳台上积满了雪,堆了几棵廉价买来的大白菜,还有一辫子中国带来的大蒜,大家为那辫子中国蒜谈论了好久。这一切加上桌上摆放的沪州老窖,使每个人都进人了过年的气氛,尽管冷,人多了便也不在乎了,人人都是个散发温热的小火炉。耐克喜欢高谈阔论,言论之精深使人常常想到他不愧为艺术系的学生,其魁伟仪表,潇洒风度,使整日沉缅于琼瑶小说的小女子们神魂倾倒,也是不足为怪的。但令小雨不解的是已过而立之年,孩子已上小学五年级,在国内是中学教师的殷玲如何会迷上这个小白脸?按说她该是脱去各类浪漫幻想的年龄了啊……

殷玲一边包饺子一边窥探小雨的脸色,企图借机会解释点什么,怛小雨始终没给她这个机会。

白菜猪肉饺于热腾腾端上桌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黑尽,在国内是鞭炮齐鸣的时刻,在这里却寂静得亘古一般。举杯欢庆新年,四个人的脸色都有些凄惨。倒是邱大伟提议。为咱们国内的亲属干杯!

四杯酒同时见底。

一股苦涩穿肠而过,殷玲的眼里有泪光闪烁。谁都装着没看见,谈话也都自然避开丈夫孩子之类的话题。耐克说。谈谈你们班上那位活宝王子。

你是说斯特尔?殷玲说,这个小雨最有发言权了我怎么会有发言权,小雨说,他一向都是独往独来的。邱大伟说。DANFA是个小王国,弹丸之地一个小海岛,但人很富有,特别是王室更是富有广

耐克就说。哪国都比中国好,当哪国人都比当中国人强,我最最反感的是中国人的嫉贤妒能,不患寡而患不均,搞拉平战术,要烂大家一块烂,谁也不许冒尖……以我出国留学来说,单位领导死卡,领导说了,我还没出去留学呢,你怎么能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