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22/25页)

当天晚上,亚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可早上提起的那些事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说,在内斯比和史努克的大力协助下,她头天晚上溜进了杜疮小姐的办公室,花了好几个钟头翻阅杜疮小姐的档案,终于找到了他的出生地。她觉得,要想说服他逃出去,这是唯一的办法。为了他,小可冒了很大的风险。要是她被抓住了怎么办?杜疮小姐的卧室就在办公室正上方!一想到可能发生的事,他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就在他躺在床上想心事的时候,墙后面突然传来一阵古怪的对话。他能听得出,那是两只意气相投的耗子,跟食堂墙后的那两只不一样。于是,他竖起耳朵,听它们到底在说什么。

耗子甲:“嘿,老兄!啥子风把你吹来这鬼地方呀?还真是人往高处走呀,是吧?俺不是老说嘛,啥也比不上自我提升!”

耗子乙:“你说得对——这才是门道呀。人往高处走嘛,俺这不是上来见世面了!”

两只耗子哈哈大笑。

耗子乙接着说:“下面地窖里整天乒乒乓乓的,俺跟老婆、孩子可待不住了。那婆娘绝对是要干票大的。”

耗子甲:“那头上顶个鬼玩意儿的婆娘?”

耗子乙:“对啊。她又在造大怪物,害得俺老婆、孩子都睡不好觉。那玩意儿长得跟另外那个一样,可有它的三倍那么大。他们说还要再造一个!她这是要造工厂呢!”

耗子甲:“啊,真没想到!这世道变得可真快!老兄,别担心,听到没?那是人类的事,又不是咱们的。好了,等你安顿好了,来俺家里坐坐,让俺老婆给你弄点好吃的。俺家大门永远向你敞开着,进来门都不用敲。”

亚瑟坐起身来,盯着无边的黑暗,手里紧紧攥着玩具老鼠和宝宝毯,想从它们身上寻找安慰。那天晚上寒风刺骨,连月亮都没露脸。他反复思索耗子说的话:“她又在造大怪物……他们说还要再造一个!她这是要造工厂呢……”

他不是经常听见底下传来怪声,并且已经持续好长一段时间了吗?总有乒乒乓乓的敲击声,还有东西被砸倒的声音,但他从来没往心里去。他的脑袋已经麻木了,连摆在眼前的东西都看不见。杜疮小姐根本不打算等他们到了年纪就放走。可是她为什么要那么做?这里还有好多活儿等着他们干呢。

廷塔杰尔路十七号,就在墙外的某个地方。他不禁念出声来——“廷塔杰尔路”,听起来真美妙。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小可睡觉的地方,轻轻摇晃她。“醒醒!”他小声说,“小可,你说得对,我们得逃出去。我想通了,我们必须走,接下来该怎么办?”

在院墙外面,五月意味着悠扬的鸽哨和清晨的露珠,意味着瓢虫在明媚的春光中起舞,蓝铃花和毛地黄在沃土中绽放,意味着羔羊在山丘那边的草地上跳跃追逐。五月意味着天高云淡,碧蓝的苍穹映衬着下方的灌木和田野,映衬着通往白色大城“光明镇”的大道。

五月,以它的精彩纷呈,召唤着两个年轻的孤儿逃出生天。

小可让亚瑟为他们的旅程准备一些必需品。他把能找到或能换来的食物全塞进了破烂不堪的旧毯子里,加上他仅有的几样宝贝——蓝色的宝宝毯残片、金钥匙和发条老鼠梅林。他找了根绳子,把包袱捆在腰上,藏在破破烂烂的外套下面。

星期天,自由活动时间一到,亚瑟就站在他最喜欢的石像鬼下面等待小可发信号。小可说,点名结束后,她会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自由活动时间再溜进院子。“我得到最后关头再现身,到时候你就明白了,会是个惊喜的!”

她会吸引大家的注意,作为给他的信号。收到信号后,他就要躲到乱石堆后面,钻进墙上的洞里。他偷偷给那个洞起了个名字——“我肯定会卡住的洞”。小可说好会在墙外的隧道出口跟他会合。

“相信我!”她说,“肯定会成功的!”接着,她上下蹦跶了一阵子,兴奋得叽叽直叫,“我都等不及、等不及了!”亚瑟轻轻抚摸她的小脑袋,抚平蓬起的羽毛,她才慢慢冷静下来。

庭院里一如往日。杜疮小姐和蓬嚏先生在红隼大厅入口附近踱来踱去,监视爱惹麻烦的小家伙们。歪尔和他的那伙人在庭院中央游荡,时不时出于无聊推搡一番。“家”里年纪比较小、心肠比较好的孤儿们在玩小游戏,离歪尔和那伙人远远的。

一切都跟往常一样,直到小可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蓬嚏和院长身边溜了过去。几乎可以说是“神不知鬼不觉”,因为只有亚瑟看到了。当时,他正躲在一尊表情悲伤、眼皮耷拉的石像鬼投下的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