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第3/25页)
“到,女士。”
“塞西!”
“到,女士。”
“加菲!”
“到,女士。”
“迪波尔!”
“到。”
“迪波尔!”
“到……到?”
“要说——到,女士!”
“到,女士。”
“格洛弗!”
“到,女士。”
“乔普!”
“到,女士。”
就这么一个接一个地往下喊。每个孤儿,不管是叫莫里斯还是斯坦利,内斯比还是史努克,闪闪还是奈杰尔,鲁弗斯还是崔特尔,莫尔还是蒂泽尔宝宝(他说什么也不肯长得比刺猬大),都被点到了名字。总有这么多人的名字要点,因为每个星期都会有新成员加入。大家站在原地,浑身颤抖,抬头仰望着杜疮小姐。在暗淡的晨光中,她的脸显得格外残酷无情。
杜疮小姐年轻时也算有几分姿色,但随着时光飞逝,她对周遭世界越来越充耳不闻。她的内心曾经相当充实,如今却脆弱萎缩。她的脸也皱成一团,总是一脸怒气,显得尖酸刻薄,除了脸颊上的两朵酡红,她看起来就像个愤怒的鬼魂。
杜疮小姐停下来看了看手中的名单。她永远记不住这些孤儿的名字,虽然大家千差万别,但在她眼中都一样——奇形怪状、古里古怪、野蛮蒙昧。杜疮小姐点名的时候,她的助手一直在抚摸左鼻孔下面的几根绒毛,似乎想仅凭意志就让它们长出来。蓬嚏先生梦想着有朝一日能留起两撇神气的八字胡。哎,可惜他年届三十,除了鼻孔底下的那点儿绒毛,脸上还是光溜溜的。(只要有人愿意听,他老妈就会滔滔不绝地说:“我家莫蒂默呀,脸上就像刚出生的小宝宝一样嫩!老妈最爱他了!”)
孤儿们都在背后偷偷喊他“喷嚏”。他似乎总在擤鼻涕,鹰钩鼻总埋在漂亮的白手帕里。溺爱儿子的老妈在手帕上绣了他的名字。他的个头跟杜疮小姐差不多。此时此刻,他像往常一样,时而擤鼻涕,时而抚摸那尚未长成的胡须,另一只手里握着一块长长的板子。要是谁敢踏出界外,就有苦头吃了。
不过,十三号更怕杜疮小姐的手杖。孤儿们稍有不从,后背就会挨上几下。杖柄是个阴鸷的鹰头,跟橡木大门上刻的、门外牌子上画的一样。院长和它颇有几分神似,比如那锐利的眼神和鸟嘴似的鼻子。十三号看得一清二楚,他甚至敢发誓,有时候,在令人昏昏欲睡的暗淡晨光中,那琥珀般的鹰眼还会冲他眨一眨。
杜疮小姐刚要开口说话,蓬嚏先生就打了一串喷嚏。他几乎对每样东西都过敏,比如毛皮、羽毛、霉菌、灰尘和大多数吃的。孤儿们努力憋住笑,因为笑和其他大多数东西一样,在“家”里是被严令禁止的。
院长抄起手杖,狠狠戳了一下蓬嚏先生的脚背:“看在老天的分儿上,你这家伙控制一下!”
蓬嚏先生的脸抽搐了一下,遂压低声音像是怕别人听见似的:“抱歉,女士,可……可……您懂的,全是孢子害的。孢子哪哪都是!再说了……”
“哦,闭嘴!”杜疮小姐说,然后接着点名,“西摩、佩蒂、奇格、泼齐特!毛毛、蒂莉、米莉、斯姆!”
显然,今天是“非字母顺序点名日”。
在“非字母顺序点名日”,杜疮小姐会随机点名,孤儿们得时刻保持警醒。有时候,她会把同一个名字念两遍。不过,对十三号来说,这些都不重要。就算是在“非字母顺序点名日”,他也是最后被点到的。毕竟,他的名字只是个数字,排在X、Y甚至是Z后头。
杜疮小姐扫了一眼队伍,念出了最后一个名字:“十三号!”
可他还没来得及回答,膝盖窝就挨了一脚。他一头撞上了一只兔子混血种,两个人都跌倒在地。“对……对不起。”他结结巴巴地道歉,马上扶兔子姑娘站起来。
他听见马格和奥立克在背后窃笑。马格是牛头梗混血种,“臭佬”奥立克是负鼠混血种,出于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他们的身上总是弥漫着一股烂泥塘的味道。在“家”里,他们经常折磨一只耳朵的狐狸男孩。自打他记事起,他们就总是欺负他。有一次,院长和蓬嚏先生冲出庭院去抓在院长办公桌上纵火的家伙,马格趁机扯着他的耳朵大喊:“有人在家吗,蠢蛋?”事后,他的耳朵疼了好几个星期。从那之后,马格和那伙人都喊他“蠢蛋”,要么就是“傻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