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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重要的是,你肯定已经和它打过照面。如果你有幸读到这封信,这就意味着你已经获得它的默许,否则我猜你在这里熬不过一宿,就会收拾包裹走人。你会发现,佩兰识人的眼力很好。我充分信任它,由它来决定你是否适合这里。与此同时,我也相信你会好好照顾它,正如我做过的那样。在这之前,我母亲也是这么做的,还有我父亲的家族。

我心里有种预感,这将会是我在恩斯尤尔的最后一个圣诞节。一旦旧年结束,新年来临,我会开始准备后事。而我希望你会是接替我的人,和我一样守护山谷,并照顾好佩兰,让它有家可归,有炉火驱寒,不要让它沦为野猫。我希望你拥有一双不同于我的眼睛,一个不同于我的名字。不要像我这样,被五百年的痛苦和积怨纠缠不休。我曾想把那个男人带来这里,让我的孩子冠上新的姓氏,让他的血脉永远流传下去,然而事与愿违。我想,我只能把此重任委托给你了。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不知窗台上是否落着夏日的阳光,屋檐下是否滴着秋日的雨水,大地上是否结着冬日的冰霜。不管你身处哪个季节,我都提前祝你圣诞快乐,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祝他人圣诞快乐。如果你想等到最合适的时机再看,那么你可以等圣诞节到了再拆开。我相信你已经发现了,这是整座山谷最不寻常的时节。不要害怕,请带着我的祝福,守护好这里,守护好佩兰,正如它曾守护过我的那样。它曾守护我多年,也将在未来的日子里守护你。

已故之友

托马西娜·罗斯卡洛

我凝视着纸上的文字,耳边响起了托马西娜的朗读声。我想象着她坐在楼下的餐桌前,每写完一句话就活动一下僵硬的指关节,脑子里幻想着读到这封信的人会是谁,会有什么颜色的眼睛,会是什么脾性,会叫什么名字……

我紧紧抓住信纸,一遍又一遍地读它,真希望我能给她回信,或者我的话能传到过去,告诉她我就在这里,我能理解她所说的一切。

腿上的酸麻感将我拉回了现实,我迅速地眨了眨眼睛,抬起头来环顾四周。窗外的光线暗淡了许多,天空变成了暗紫色,像身上的瘀青。这会儿还不到晚上吧?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在摸过平整干燥的信纸后,手里的手机显得厚厚的,容易打滑,触感有点奇怪。我惊恐万分地盯着手机上的时间,当我坐在地板上阅读托马西娜留下的信时,一小时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过去了。整整一小时,窗外的雪花兀自飘零,天地间光线越来越暗,佩兰依旧没有回家。除此之外,有人给我发了好几条短信,打过好几通电话,我却浑然未觉。它肯定是在偶然间接收到信号,在我的口袋里响了又响,我却像个木头人似的,完全没有感觉。

我的眼前闪过几个令人失望的字眼:延误、铁道维修、取消。我赶紧冲到窗户前,心急地按下拨号键,祈祷现在还有信号。电话一拨通,我姐姐立刻就接听了。

“你刚才去哪儿了?”她厉声问道,声音断断续续的,“我不停地在打你电话!”

“对不起,我刚才看到……算了,出什么事了吗?”

“我们被困在半路上了。”她的声音听上去很焦虑,“火车在史云顿郊外停下,具体是哪儿我不知道。这场暴风雪把一切都搅黄了,杰西……”

“安娜,冷静一点。母亲在吗?”

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手机几经转手,最终来到母亲手上。

“杰西敏,现在情况不容乐观,我们开始担心起来了。”母亲的声音是那么熟悉,熟悉得让我想哭泣,想跨越千山万水去拥抱她。

“究竟出什么事了?”

我听见她在电话那头重重地叹了口气。“杰西敏,铁轨被积雪封住了。这场大雪害得所有交通都瘫痪,我们乘坐的这趟火车已经一小时没有移动过了。司机说也许今晚火车能送我们回伦敦,别的就不用奢望了。”说着说着,母亲的声音突然变了,难过得快要哭出来,“亲爱的,我很抱歉,我们该早点出门的。”

“没事的,妈妈。”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用平静的语气说,“这不是你的错,而是天气的错,我猜现在没人想要圣诞节下雪了。”

听到这里,母亲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在她的笑声中,我听见了抽鼻子的声音。

我告诉她:“希望你们能安全返回伦敦。也许你们可以在节礼日①[① 节礼日:圣诞节次日或是圣诞节后的第一个星期日。

]那天过来,那时铁路应该早已疏通了。”

“那这几天你该怎么办呢?”她的声音听上去极度悲痛,“我们不能留你一人独自过圣诞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