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时光如镜](第10/16页)

将卖相不佳的鸡蛋盛进盘里,我开始翻箱倒柜找其他食材,终于在橱柜里翻到一包不知什么时候买回来的麦片。

唐唐揉着眼睛从房里出来,迎面撞上正往桌上摆早餐的我,吓了一跳:“你干吗呢?”

“给你做早饭啊!”我指了指桌上的煎蛋和麦片。

她打了一半的呵欠活生生地憋了回去,满面狐疑地盯着我:“你打算嫁人了?不然干吗这么贤妻良母?”

“你就想吧!我是看这包麦片再不吃该坏了。”

“不可能,保质期一年,咱买了还没两星期呢。”唐唐眼都不眨地背出该麦片的身世始末,这么好的记性,让我做贼心虚地抖了一抖。

“那就是我记错了。我做都做了,你就勉为其难吃吃吧!”

“其实我很感动啊,你居然给我做早餐!要不我干脆娶了你吧——这蛋煎得真不怎么的,跟我有得一比。”她忘了要去洗脸刷牙,站在桌边兴致勃勃地观摩这顿难得一见的早餐。

我默默将她推进洗手间,自己转身回房换衣服。

许多天之后,当我终于忍不住跟“黎靖No.2”说起电话事件时,他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当然,他所知的部分仅仅是电话,我还没有作好准备连回忆都与另一个人分享。往事在我心里的分量并不轻,时间越久就越明白:我擦不掉它们,唯一的选择便是找到一个方式与之和平共处。

那是下班后的深夜,我们坐在他家附近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街边咖啡厅里。店里播着轻快的日文歌,杯里冰块在拿铁中浮浮沉沉,整间房里笼罩着一股昏昏欲睡又心浮气躁的气氛。

“我跟他像不像?”这竟然是他问的第一个问题。

“一点也不像。是见到你绝对不会想起他的那种不像。”

他不由得笑笑:“倒不用说到这个程度,我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

这是他脸上常见的表情,温和无害但并不亲近。

我没有说话,他却像放下心来般开始试着帮我分析这个电话的意义:“可能你并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不恨他。”

这句话听着有点拗口,不过我懂了。他认为我在电话里毫不留情地直说其实是一种发泄,也许并非有意,但在某种程度上的确羞辱了对方。

“不要误会,我只是陈述事实,没觉得你有任何不对。”他补充,“男人在同样的情况下一定不能这样做,所以,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你。”

在这种时刻还必须保留风度,看来在他的世界里,男人果然比女人要过得辛苦。

“难怪你像伦敦雾。”我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一句感想。

他一本正经地否认:“别,那是伦敦工业革命后的产物,全都是烟尘,比北京的空气还糟。”

“既然不喜欢雾,干吗还穿‘伦敦雾’?”

“这不一样,至少衣服不是工业革命时期生产的。”他斩钉截铁地陈述此雾和彼雾的区别,我的心情莫名地轻松了不少。

“我知道你为什么喜欢来我们店了,这里的咖啡真不好喝。”我放下手里的杯子。

“出去走走吧。”他提议。

出去也好,我点点头站起来。节奏跳跃的日文歌终于不在耳边绕来绕去了,尽管街上的空气也不那么清新,但还是多了种不知从何而来的自由感。

并肩走了一会儿,黎靖又伸出右手环抱住我的肩。一旦这个典型动作出现,他必然是想跟我说点什么。

我偏过头看他:“想说什么?”

“嗯,其实也没什么,”他犹豫片刻,像是在思考措辞,不多久依然痛快地说了出来,“他确实是个值得羞辱的家伙。”似乎对他来说,这句话已经算是一个较为恶劣的评价了,否则不会有刚才的犹疑。

我也就顺势逗他:“谢谢。不过,你能不能完整地说‘黎靖是个值得羞辱的家伙’?”

“也不能一概而论,因为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他声音很轻,但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像初见他的名字时那般心脏几乎停跳了一拍,旋即恢复正常。我实在无法确定自己这一瞬的感觉究竟代表什么,更确切地说是害怕这代表了些什么,于是夸张地像兄弟一样捶他一拳:“谢谢,你真是好人。”

“别客气,千万别以身相许就行了。”前一秒的温度飞快地消失不见,他又恢复了平时那种带着亲切表象的距离感。

我是该配合他继续将这段对话发展成说笑,还是应该沉默?

还没想好,电话适时地响了。

唐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丁丁,我没带钥匙,你回家了吗?”

“我快到家了,你在家门口?”

“还没,我大约十五分钟后到。”

“放心吧,你回家时我肯定到了。”

“好嘛,我刚发现一家好吃的章鱼丸子,给你带了外卖,快回家等我!”唐唐明快的声音或多或少拯救了此刻的气氛。挂断电话才发现,我们差不多已经走到了小区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