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选集(第15/28页)
……凉亭,五点梅花状排列的树木,人造洞穴,雕刻花坛,喷泉,所有这些艺术品逃过了那些死去艺术巨匠的魔掌,他们的不满与这些有形物互相冲突,而且他们把构成梦境的事物沿着感情的古老村庄里狭窄的街道排成完整的队列……
……美妙的音乐在遥远的大理石宫殿里回荡,往事把它们的手放在我们的手上,宿命天空里的日落仿如不确定性偶尔的一瞥,让位给笼罩着默默衰败帝国的星光之夜……
让感觉变弱成为一门科学,让心理分析成为一种显微镜下的精确方法——这个目标就像是一种持续不断的焦渴一般,占据着我的生命之心愿的核心。
我的生活里所有惨剧都是在我的感情以及我对感情的意识之间发生。正是在那里,在那片昏暗模糊的区域里,什么都没有,只有树林和各种各样的水声,在那里,就连我们混乱的战争都无从感觉,而我则可以真正存在——我想要看清楚我的真正存在,却徒劳无功。
我让我的生活平躺下来。(在我那死气沉沉的生命顶端,我的感觉是一段拖长的墓志铭。)我在死亡和幽暗之中过活。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我的坟墓里面雕刻得精美至极。
我的隐居之处的大门开启,直对着无限的花园,可没有路通向那里,甚至是在我的梦境中都没有——然而那些门将永恒开启,毫无用途,那些铁门将永恒开启,直对着虚幻……
在我内心之中那个辉煌花园之中,我采摘着私人荣耀的花瓣,在梦境中的树篱之间,我的脚大声地踏在通往困惑的小径上。
我把我的帝国扔进困惑之中,使其处于寂静的边缘,使其陷入一场摆脱确切的茶色战争里。
科学家意识到,对他来说唯一的事实就是他自己,唯一真实的世界就是他的感觉为他构建的世界。之所以,他使用客观科学来尝试获得关于他的世界与个性的完美知识,而不是通过让他的感情去适应他人的感情这种谬误方式来完成。没有比他的梦境更加客观的东西了,没有什么比他的自我意识更不会犯错误的东西了。围绕着这两种现实,他使他的科学臻于完美。这样得来的科学与老派科学家饯行的结果并不一样,这些老派科学家并不会研究他们自己个性的规律和他们梦境的构造,只是会寻求“外界”的规律以及他们口中那个“自然”的构造。
我的原始自我就是做梦的习惯和做梦的技巧。自小时候我便既孤单又安静,我的生活中的情景,或许还有那些进一步倒退的力量,通过晦涩的遗传行为,按照他们那些阴险的规格把我塑造,使我的心智成了一条永不枯竭的白日梦洪流。我把一切都归结于此,即便是那些在我内心之中看起来与做梦之人最为遥远的东西也明确属于一个只会做梦之人的灵魂,他的灵魂极致高尚。
因为在自我分析时会感到快乐,我希望能尽我所能用文字表达我的心路历程,在我的内心里,我的心路历程堪称将生命用来做梦的真正心路历程,是一个只知道如何做梦的灵魂的真正心路历程。
从外界来看我自己(我几乎经常这么做)就能看出,我并不适合行动,当我不得不跨出一步,或者动一动,我就会紧张不安,当我不得不和别人说话之际,我就会结结巴巴,我没有享受这些事情所需要的清醒内心,而这么做需要我在心里付出努力,我也没有很好的体能让我自己通过机械劳动获得愉悦。
我会如此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一个做梦的人本该如此。所有的现实都令我惊慌失措。其他人的讲话将我抛进了巨大的苦恼境地。其他灵魂的现实总是令我震惊不已。那无意识行为的巨大网络是所有行动的根源,我看到这张网络,感觉非常惊讶,仿佛看到了一幅非常荒唐的幻象,这张网不存在任何可信的连贯性,虚无一片。
然而,应该让人们认为我对其他人的心理活动方式一无所知,而我并没有清晰地认识到他们的动机和思想,然后,人们就会对我是什么样的人这个问题误解很深。
因为我不仅仅是个做梦的人,我是一个梦想家。我唯一的习惯——即做梦——赋予我异常敏锐的内心洞察力。我不仅能够异常清晰地看到我梦境中的人物与场景,还能清清楚楚地看到我那些抽象的思想,我那份人类的感觉(残余的感觉),我的秘密欲望,和对我自己的心理态度。我甚至可以看到在我的内心中,我自己的抽象思想;凭借我真正的内心目力,我看到它们位于我内心中的一个空间里。因此,它们迂合曲折的过程我都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