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摩挲中国文明(第13/19页)
由于历史和文化的原因,上海人拥有完全不同于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崇尚自由竞争,实力至上,并且对一切事物都以实用主义的思维方式加以考量。另外,上海人对于生活的要求普遍比一般中国人高出不少,这多半是因为上海是中西文化交汇之处,海纳百川地自成一种独特的地域文明,迥然不同于中原文化,却带有江南文化的细腻古典。张爱玲曾这样形容上海人:“上海人是传统的中国人加上近代高压生活的磨练。新旧文化种种畸形产物的交流,结果也许是不甚健康的,但是这里有一种奇异的智慧。谁都说上海人坏,可是坏得有分寸。上海人会奉承,会趋炎附势,会混水里摸鱼,然而,因为他们有处世艺术,他们演得不过火。”
上海人的习气、上海人的品格都凝聚在上海文化的范围之内,上海人城府很深,同时又带有一种对同胞的无端歧视和冷淡。余秋雨先生在提到上海人的人格结构及上海人的人格丑陋性时,对于中国现代的文化礼仪走向,对于和谐的中国社会的构建无疑起到了很强的启示作用。如果上海人能改变其地区性格中的缺点,其他各地区人民也能引以为戒的话,相信和谐并不遥远。上海人还有一点跟现代意义上的公民习惯靠得很近的地方,那就是不涉他人是非,不露自己隐私,使自己和他人都有一定的安全距离。这个习惯在学术上的养成,余秋雨先生说得很明白:“在文化学术领域,深得上海心态的学者,大多是不愿意去与别人‘商榷’,或去迎战别人的‘商榷’的”。
余秋雨先生在《古本江先生》中谈到“就一座城市而言,最好的文化建设是机制,是气氛,是吐纳关系,是超越空间的策划能力和投资能力。”上海在对待外地人身上似乎显得有些小气。在上海,“外地人”这个概念,显然带有贬义,或者带有对其文化不以为然的意思,直接地表现了上海人的一种文化优越感。这种优越感其实是显而易见的。你想,如果大家都一样,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也没有是非对错之别,又有什么必要区分本地外地?事实上,上海人确实往往是在表示鄙夷时才使用“外地人”这个概念的。现在在上海大街上走得最多的人倒都是一些外地人,所谓“新上海人”,他们在上海占了巨大比例,余秋雨先生说“他们以后可能很成功”。
上海话的争论一直很火热,有人说上海人就是拿这个来跟全国人民划清界限的,全国各地都有自己的方言,四川话、河南话、陕西话,就连北京也有。上海人在一起只讲上海话,跟任何方言区的人见了老乡讲方言是一样的习惯,方便亲切,不值得夸大。当然,上海话确实难懂、难学,客观上也清晰地把外地人和上海人分开了,成就了部分事实上的“排外”功能。
上海人通常讲的上海话,是属于流行于江南的吴语。上海话的历史只有七百多年,比苏州话和松江话的历史要短得多,但是上海话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方言,如新旧交杂语言跨越度远、南北融会语言宽容度高等等。在上个世纪30年代,上海话达到了她的黄金时期。上海的作家们意译或者音译很多英文单词,用到书面文本中去,通过当时上海极其发达的各种平面媒体进行传播,然后被普通话吸收。但近二十年来,由于普通话的强势与对普通话的过度依赖,上海话的造词能力严重衰退。从1980年代后期开始,上海各学校统一用普通话授课,上海话在学校无论课里课外皆不得使用。政府在媒体传播方面也几乎取消了所有上海话的栏目。现在许多上海的儿童已经无法全部使用上海话和他人沟通了,甚至出现全然不会讲的情形。
上海话的处境严峻,有可能会是中国主要方言中最早消失的一个。近年来,上海舆论界掀起一股“保卫上海话”的浪潮。如果上海话一直得不到迫切的重视、保护和发展,相信不久以后,恐怕也要成为历史文化遗产,留在上海人的记忆中了。
余秋雨先生在《河畔聚会》中提到,“有不少城市因高傲而作茧自缚,冷眼傲世,少了那份热情;而更多的城市则因宽容而扩充了污浊,鼓励了庸俗,降低了等级,少了那份轩昂。一个人可以不热情、不轩昂,一座城市却不可。这就像一头动物体形大了,就需要有一种基本的支撑力,既不能失血,又不能断骨,否则就会瘫成一堆,再也无法爬起。热情是城市之血,轩昂是城市之骨。”从上海人和上海话来看上海文化,觉得用“海纳百川”来形容最恰当不过了。其实上海的文化底蕴并不如一些人想得那么肤浅,在它自己的身后,只是没有容纳这么厚内涵的时间而已,而且“海纳百川”作为一顶大帽子,上海已经戴了许多年,压力亦如从前。作为一个临海的城市,上海市标上一直飘扬着上海人乘风破浪、“直挂云帆济沧海”的激情。人们发现,上海文明中的精神性高贵渐渐被侵浊而退化掉,这座城市里原创的高雅文化正呈现荒芜化的生态状。有人曾认为香港是片文化沙漠时,现在却有了新的态度,因为香港和上海相比,文化心态更为开放,吸纳能力更强。事实也正是这样,只有拥有把握时代脉博的能力,高瞻远瞩的境界,海纳百川的胸怀,才能够得上“文化”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