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泡尿工夫,黄河(第4/4页)
另一个值得警惕的方面是,伊沙几乎所有的诗歌作品都有一种“快感繁殖功能”,读之很顺,很有感觉。但我们也知道,有时候快感只是一次性的,“不能复制”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比如《告慰田间先生》:
哒哒哒的机枪扫射声
从电子游戏机上传来
穿过客厅门廊抵达我的书房
伴随人声 那是我的妻儿
在相携作战
相互掩护着
面对他们共同的敌人
后来枪声减弱至一半
那是我的妻子起身去了厨房
因为到了做晚饭的时间
儿子留在客厅里
守在游戏机前
孤身作战
一人难对四敌
他在请求增援
他的呼唤
穿过客厅门廊抵达我的书房
像是动员:父亲
假使我们不去打仗
敌人用刺刀
杀死了我们
还要用手指着我们骨头说:
“看,
这是奴隶!”
崇高变成了庸常,激愤转为了游戏,符合伊沙一以贯之的行事风格,可是读到这些文字时,我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虽然也有不少读者喜欢,但在我看来,这首诗在伊沙的作品中,顶多只能算是中品而已。
五
我和伊沙见过几次面。第一次是在2000年8月上旬的西安。见面前,我听到过太多关于伊沙的传闻,诸如嗜酒如命、放浪形骸之类,还有瘾君子,患艾滋病什么的,总之与当年美国那些“垮掉派”差不离。因此见面之前我有些忐忑,生怕闹出个不欢而散。孰知见面之后,印象大好——原来传说中的“黑道煞星”竟然是一个豪爽、讲话大声且自信得可爱的胖子!那次见面最令我意外的是伊沙竟然因为胆不好而不能喝酒,按照作品中的印象,这厮的胆子应该好到不仅能喝酒,就是吸毒也不过分的。当然,我也看到了他泼辣的一面,在与同城的一个相对传统的诗人一起进餐时,伊沙的话里常带些刻薄的调侃,弄得我总是担心那个诗人无法忍受而离席。一个星期之后,我们又在“衡山诗会”上见面。在那次诗会上,伊沙仍然是个“焦点”,但我更怀念会后一伙人横七竖八躺在房间里谈天说地的时光。
还有一次见面是在2006夏天在长沙举办的当代名家诗歌峰会上,由于此前在网络上的一些误会,我们都有意无意地避免与对方交流,因此,诗会三天,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打过一次照面。这没什么,这符合我们的性情,而且也不会影响我对他的那些优秀诗歌的喜欢。后来的事实证明,伊沙也不是那么难相处的,尽管有时候尖锐得令人难以接受,但平和起来,也挺让人感动。2008年春天,我的诗学专著《朦胧诗以后》出版,因为里面有许多地方涉及伊沙,因而给他寄了一本。伊沙收到书后,很快在“诗江湖”论坛发帖子,对这本书给予了出乎意料的好评。我赶紧故作谦虚地表示感谢,颇有“一笑泯恩仇”的快慰。
伊沙是个多面手,身上的“刀子”不只诗歌这一把。他的随笔读者比他的诗歌读者只多不少,他还写过不少小说,做过杂志,从2002年开始又到电视台客串节目主持人,据说干得还不错。近几年他编选的诗歌选本《现代诗经》、《被遗忘的经典诗歌》、《新世纪诗典》和他的随笔集《无知者无耻》、长篇小说《狂欢》等都在圈子内具有一定的影响。英国思想家伊塞亚·伯林曾有“刺猬与狐狸”之说,“刺猬”专一而“狐狸”多能,两者各有长短。以此对照,伊沙无疑是一条“老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