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回眸看女装(第5/9页)

雪肌不爱袜来笔,锦革高跟半镂空。

六寸凝脂鲜一滴,大趾甲上染猩红。

新装赤足最时趋,美出天然玉不如。

春野待邓花下约,凌波不畏湿红菓。

双臂袒露白如银,电烫乌云椭扇形。

一领罗衫刚贴体,轻盈曲线最分明。

这样的时装与万里之外的欧美,几十年后的中国,巳然差距甚小。利用服装来尽情展示玉体,最大限度地强调男女之间的对比和差异,这里面也不能不说隐藏着十分复杂的政治文化信息。在40年代的上海,穿衣服最有特色的要数著名女作家张爱玲了。她的弟弟张子静在《怀念我的姊姊张爱玲》一文中写道:

张爱玲很喜欢“特别”,比如穿衣服,总要想穿得和别人不一样。1942年,她刚从香港回到上海,我去看她。那天,她穿一件矮领子的布旗袍,大红颜色的底子,上面一朵朵的蓝色和白色的大花,旗袍两边都没有纽扣,穿的时候要像穿汗衫一样钻进去。领子矮得几乎没有,领子下面打着一个结,袖子短到和肩膀一样齐,长度只到膝盖。上海当时虽然许多女青年喜欢赶时髦,但我还从来没有看见这种式样的旗袍。我问她这是不是香港流行的式样,她笑笑说:“你真是少见多怪。在香港这是顶普通的式样,我正嫌它不够特别呢!”听人说她有一次穿着前清老样子的绣花袄裤去参加一位朋友哥哥的喜宴,满座宾客为之惊奇不止。

张爱玲的奇装异服是她生前死后人们永远喜欢议论的话题之一。当时报刊上每有张爱玲的消息时,她的装扮总要占一定的篇幅。与张爱玲同时代的女作家潘柳黛写道:

有一次我和苏青打电话和她约好,到她赫得路的公寓去看她,见她穿一件柠檬黄袒胸裸臂的晚礼服,浑身香气袭人,手镯项链,满头珠翠,使人一望而知她是在盛装打扮中。

我和苏青不禁为之一怔,问她是不是要上街?她说不是上街,是等朋友到家里来喝茶。”当时苏青与我的衣饰都艮随便,相形之下,觉得很窘,怕她有什么重要客人要来,以为我们在场,也许不方便,便交换了一下眼色,非常识相地说:“既然你有朋友要来,我们就走了,改日来也是一样。”谁知张爱玲却慢条斯理的说:“我的朋友已经来了,就是你们俩呀!”这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她的盛妆正是款待我们的,弄得我们俩人感到更窘,好像一点不懂礼貌的野人一样。

张爱玲从小就对服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加上日后的刻苦钻研,大胆实践,她可以说成了一位独领风骚的服装大师。她曾伙同另一位女作家炎櫻开办服装设计生意,广告词曰:“炎樱与张爱玲姊妹合办炎樱时装设计大衣旗袍背心祅裤西式衣裙电约时间电话三八一三五下午三时至八时。”张爱玲写过一篇著名的《更衣记》,将中国数百年来的衣着变迁如数家珍般地娓娓道来„写到40年代时,张爱玲告诉我们:

近年来最重要的变化是衣袖的废除(那似乎是极其艰难危险的工作,小心翼翼地,费了二十年的工夫方才完全剪去。)同时衣领矮了,袍身短了,装饰性质的镶滚也免了,改用盘花纽扣来代替,不久连纽扣也被捐弃了,改用揿纽。总之,这笔账完全是减法——所有的点缀品,无论有用没用,一板剔去。剩下的只有一件紧身背心,露出颈项、两臂与小腿。

如果说张爱玲的奇装炫人多少有一点游戏人间的态度,那么苏青的服饰则是以朴素实用为上的。张爱玲在《我看苏青》中写道:

对于苏青的穿着打扮,从前我常常有许多意见,现在我能够懂得她的观点了。对于她,一件考究衣服就是一件考究衣服;于她自己,是得用;于众人,是表示她的身份地位,对于她立意要吸引的人,是吸引。苏青的作风里极少“玩味人间”的成分。

去年秋天她做了件黑呢大衣,试样子的时候,要炎櫻帮着看看。我们三个人一同到那时装店去,炎櫻说:“线条简单的于她最相宜。”把大衣上的翻领首先去掉,装饰性的褶裥也去掉,肩头过度的垫高也去掉。最后,前面的一排大纽扣也要去掉,方形的大口袋也去掉,改装暗纽。苏青渐渐不以为然了,用商量的口吻,说道我想……纽扣总要的吧?大家都有的!没有,好像有点滑稽。”

苏青自己在《谈女人〉〉中也用一种颇为实用的观点来评论道:

又如在装饰方面,女人知道用粉扑似的假乳房去填塞胸部,用硬绷绷的紧宽带去束细腰部,外面再加一袭美丽的,适合假装过后的胸腰部尺寸的衣服来掩饰一切,这是女人的聪明处。愚笨的女人只知道暴露自己肉体的弱点,让两条满是牛痘疤的手臂露在外面,而且还要袒胸,不是显得头颈太粗,便是让人家瞧见皱缩枯干的皮肢了,真是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