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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那次,被丈夫无意中看到了校长的短信,她也许就这样忍气吞声下去算了。但那天,她在洗澡,电话响了,丈夫帮她接了,接完电话,丈夫看到她的手机屏幕上还有一条未读短信,便打开来看了,上面说:我想你,我每天都梦见你!丈夫很生气,质问她,她才把几个月来的苦楚告诉了丈夫。说着说着,她把头埋在丈夫怀里哭了起来。

可丈夫生硬地推开了她。他不相信。不管她怎么辩白。为了使丈夫相信自己,她只有拿起法律做武器了。律师很支持她。记者也蜂拥而至。但每当她看到律师在媒体面前口若悬河,她忽然觉得律师是不是在借这件吸引眼球的案子在炒作他自己。媒体也是一样。凡是和隐私有关的东西总是那么让人感兴趣。不用说,她在学校也抬不起头。男同事都用奇怪的眼光打量着她,故意和她保持距离。女同事则鼻子里一哼,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男女同事开玩笑,女方会故意装出威胁的样子:小心我到法院去告你。男同事心领神会,说,我知道你告我什么,不就是性骚扰嘛。

开庭前,校长的律师到通讯公司打印了她和校长之间的短信清单。她也去打,但公司的人说电脑坏了,一时修不好。不用说,对方只断章取义地出示对他们有利的内容。法庭据此认定性骚扰不成立。就这样,她的官司输了。她请的那位口若悬河的律师居然还显出一副上当受骗的样子,对她说:原来是这样,你怎么不早说。

丈夫说,现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总不会说法院冤枉了你吧?

丈夫跟她离了婚。

在学校里,校长当着许多人的面对她说,如果说以前我们还有些两情相悦的话,那么现在我已经很讨厌你了,作为一个男人,总是有权力讨厌一个女人的吧?你不会到法院去告我不该讨厌你甚至遗弃你吧?

校长说,你要调走,可以啊,谁说我不放你?你随时都可以调走,客观地说,你对我们学校的声誉是有不好的影响的。

她要去跟校长拼命,校长说,你们看看,到底是谁骚扰谁?再骚扰我,我要报警了。

她真的孤零零地调走了。父母也数落她不该意气用事。读了一点书、喜欢用成语的父亲说,你看看,现在你是四面楚歌败走麦城了。

她调到了另一个乡里的中心小学。她希望在那里开始新的生活。

为了忘记不愉快的过去,她把全部心思放在工作上。可她已经是全县知名度很高的人物了。走在街上,别人会对她指指点点。在新学校里,大家对她敬而远之。男女同事基本上不跟她聊天。校长从不敢跟她单独谈话。报到那天,她刚进门,掏出报到通知,校长就忙故意把她带到有人的地方。同事们虽然远远看着她,但目光却像锥子似的在她身上挑着,想看看她这只鸡蛋的缝隙到底在哪里。总之她在新学校里也越来越孤立了。这种孤独感像钢锉一样锉着她。上课时她常常走神。答案老是讲错。有时候课上到一半她会忽然跑到门外去一站就是老半天。学生的考试成绩让家长很不满意,他们开始联名向学校告状。

虽然别人不理她,可她却偏偏要向别人靠拢。看到别人在说话,她马上过去问道,你们又在讲我吧?或者说,要不,你们讲讲我吧。

有一天晚上,学校的所有老师几乎同时收到了一条短信:求求你,请你骚扰我。

怪 病

小根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老实到了什么程度呢?有一年,乡里来动员他老婆小花去结扎,小花吓得躲起来了,乡干部进了门,问他小花去了哪儿,他指了指楼上,说躲在楼上的谷具里。

卖粮食之前,他总要把粮食仔细地挑选,担心里面有石子硌人家的牙。卖猪时,别人都要特意把它喂得饱饱的,半夜爬起来喂一次,天刚亮又爬起来喂一次,看到它胀出了屎尿,心疼得要命,恨不得用手捧起来重新塞回去。小根却跟平时一样,该怎么喂就怎么喂。猪停下来翘起尾巴拉屎,他也很高兴,说,呀,真懂事,临走还留下肥料。

可不管他和老婆小花怎么省吃俭用,怎么起早贪黑,家里的收入并不怎么样。儿子高中毕业后,跟人学木匠去了。儿子没考上大学,他既难过又高兴,难过的是儿子还要做农民,高兴的是他不用为儿子筹学费。当然,他没有把他的高兴表露出来。所以当别人说他老实巴交,他不免露出疑惑,他想我老实吗?他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老实的。

正在他盘算着做点什么的时候,爹病倒了。其实爹也是快七十的人了,再不病倒就成精怪了,只有病倒了才说明他还是个人。病了就要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爹死。把爹送到乡里的医院,查不出是什么病。送到县里的医院,还是查不出来。他豁出去了,干脆把爹送到了省里的医院。这一下,病查出来了,医生说,这种病很少见,一百万个人里面才可能出一个。他一紧,心想爹果真不是凡人,他问,能不能治好?要多少钱?医生说,试试看吧,但治病不像卖东西,一下子能说出个价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