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十一章 论残忍(第57/72页)
——维吉尔
我深知自己变化多端,偶尔在心中会拿稳一些主意,很少再去改变初衷。因而,不管新的想法如何诱人,我不轻易改变,只怕得不偿失。因为我不擅于选择,我就采用其他人的选择,保持上帝留给我的位子,不然我就不知道如何不使自己动摇不定了。
这样我叨天之幸,历经我们这个世纪那么多的宗派分裂,在思想上没有引起混乱,依然对我们宗教的传统教义,保持完整的信念。古人的著作——我指的是优秀著作——周密谨严,言之有物,叫我读了入迷,也总能按作者的意图去理解;我阅读时看起来篇篇精彩;我觉得他们尽管意见相左,却个个都很有道理。为了糊弄我这样一个老实人,这些大才子可把事情随随便便渲染得似真非真,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不可以说得更加有声有色,这也说明他们的论点软弱无力。三千年来天空高悬,星光闪烁,每个人都深信不疑,直到萨摩斯的克利安特斯或——根据泰奥弗拉斯图斯的说法——锡拉库斯的尼斯塔斯,想到要说这是地球绕着自己的轴转动,穿过黄道带的斜圈;在我们这个时代,哥白尼为这个学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他有必要就可用来解释天文学的结论。除了不用操心这两种意见有一种是不可信以外,我们从中可以得到什么样的教训?谁知道一千年以后会不会有第三种意见又来推翻这前两种意见?
星移斗转改变了事物的价值;以前珍贵的东西不再受人重视;另一件东西接替它,不再受人轻视,反而一天比一天受人欢迎;它得到交口称誉,举世瞩目[224]。
——柳克里希厄斯
这样,当一种新学说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们有理由对它表示怀疑,想到在它形成以前,另一种相反的学说也曾风行一时;它既然会被推翻,将来也可能有第三种学说同样来取而代之。在亚里士多德推行的原则受到尊重以前,其他的原则也使人的理智得到满足,就像此刻这些原则使我们满足一样。亚里士多德的原则凭什么诏书,有什么特权,使我们的思想探索到了这里永远停滞不前,在今后漫长岁月中永远抱着这样的信仰?旧原则被逐出的命运,新原则也不能幸免。有人用一个新的论据来逼我时,我就这样想,我不能给予满意回答的东西,另一个人会给予满意回答;对一切貌似有理的东西,因为我们无法解答而匆匆相信,这过于天真单纯。从而可以这样认为,凡夫俗子——我们大家都是凡夫俗子——的信仰像风标一样随风而转。因为他们的心灵软弱无力,被迫接受一个又一个的印象,后来的总是抹去以前的。自认无力的人应该按照实际的做法找大家商议,或者请教贤人,听取他们的高见。
医学在世上存在已有多久了?有人说一个医坛新人叫帕拉塞尔修斯,把古代医道的规则全盘推翻,声称直到目前为止,传统医学只是用来杀人而已。我相信他可以轻易证实这一条;但是,为了证实他的新经验而让我去冒生命危险,那就决非聪明之举了。
有一句箴言说,决不要相信任何人,因为任何人都可以信口雌黄。
一位从事科学探索和改革的人不久前对我说,古人对风的本质和运动的认识莫不大错特错;如果我愿意听下去,他显然会让我摸索到真理的。在听了他一阵子头头是道的论证后,我对他说:“照您这么说,从前按照泰奥弗拉斯图斯理论航行的人,往东的时候其实是在往西?他们不是侧行就是后退?”他回答:“没准是这样,他们肯定是弄错了。”我反驳他说,我宁可根据效果,也不愿根据理智。
事物经常是相互冲突的;有人对我说,在几何学(这被认为是科学中达到最大可靠性的科学)有一些不容置疑的论证,违背了被经验证实的真理。雅克·佩莱蒂耶在我的家里告诉我说,他找到两条相互靠近以求相交的线,然而他也可证实它们永远不会相交一点;皮浪派运用他们的论证和理智,只是去破坏经验的现象;我们的理智确实有美妙的伸缩性,追随他们去有意否定明显的事实;他们论证我们是不会移动的,是不会说话的,不存在什么重量和热量;这些论证坚实有力,不亚于我们在论证更实在的事物。
托勒密是一位大人物,他划定了我们的世界的界限;古代哲学家都想进行测量,除了少数遥远的小岛可以越出我们的了解;一千年前,宇宙志的科学人人都没有异议;谁要是对它表示怀疑,会被认为是无事生非,谁承认对踱点的存在,那是离经叛道;而在我们这个世纪,一大片无边无际的土地,不是一座岛屿或一块单独的国土,而是跟我们已有的那么大的一片大陆,不久前才得到发现。这个时代的地理学家又开始向我们保证,这下子一切都已发现,一切都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