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 第十一章 论残忍(第60/72页)
克勒奥庇斯和比托祈求他们的女神,特罗弗尼·乌斯和阿加梅达祈求他们的神,赐恩表彰他们的虔诚,结果得到了死亡作为礼物,我们需要什么,神的看法与我们的看法大相径庭。
上帝可以赐我们财富、荣誉、长寿和健康,有时却害了我们;因为我们喜欢的东西,并不一定对我们有益。如果上帝没有使我们病愈,而使我们死亡和病痛加剧,“你的杖、你的竿都安慰我[232]”,上帝这样做自有上帝的理由,什么是我们应有的东西,他的眼光要比我们敏锐得多;我们应从好的方面去看待,像接受自一只明智友善的手。
你要听我的忠告吗?那就祈求神来给尔考虑什么适合我们,什么有利于我们的事情,神对人比人对自己还要亲[233]。
——朱维纳尔
因为,向神祈求荣誉和地位,这也是祈求神把你送入战争,参加摊骰子或诸如此类的事情,其结局是不清楚的,果实也是令人怀疑的。
哲学家之间最激烈和互不相让的交锋,是在争论什么才是人的至福;据瓦罗的统计,这个问题上有二百八十八个学派。
“对人的至福不能取得一致意见,也就是对整个哲学不能取得一致意见[234]。”
就像我看到三名口味不同的食客,要求三份味道不同的菜。应该给他们点什么?不应该给他们点什么?人家点的菜你不要,你点的菜其他两人觉得太酸咽不下口[235]。
——贺拉斯
对哲学家的不同看法和争论,大自然也应该这样回答。
有人说我们的利益应该寓于品德,有人说我们的利益寓于享乐,又有人说归于自然;有人说是学问,有人说是没有痛苦;有人说不要受表面的迷惑(这种说法仿佛跟老毕达哥拉斯的那种说法很接近,这也是皮浪派的目的),
纽玛希厄斯,遇事不惊,这几乎是唯一能够保持幸福的方法[236]。
——贺拉斯
亚里士多德认为遇事不惊是灵魂高尚的表现。阿凯西劳斯认为判断有根有据,态度不屈不挠是好事,但是同意和实行则是罪恶和坏事。当他把这句话作为坚定不移的信条时,他背离了皮浪主义。皮浪派说至福在于不动心,不动心是判断的完全终止;他们不是作为积极的方式提到的,而是他们心灵平稳的摆动,使他们避过深渊,保持安详泰然,他们有了这样的心态,也就不会受其他的侵袭。
尤斯图斯·利普修斯是当今硕果仅存的大学问家,彬彬有礼,聪颖机智,与我的图纳布斯皆为一时俊杰。我多么希望在我有生之年,看到像尤斯图斯·利普修斯这样一个人,有意愿,有精力,还有足够的时间,精心诚恳,务求全面,搜集古代哲学家对人和人的习俗发表的看法,分门别类编成一部书;书的内容包括他们的分歧,他们的地位,他们分属哪个学派,创始人和追随者在生活中如何贯彻他们的学说,有些什么值得一提的模范事例。这会是一部多么有益的佳作!
目前,我们若从自身去归纳我们的伦理规则,我们会使自己陷入多大的混乱!因为我们的理智劝我们去做最实在的事,一般来说是要各人服从各国的法律,这是苏格拉底的看法,据他说这条看法是得到神的启示的。除非在说我们的责任没有一定的规则以外,他这句话还有什么别的意思吗?真理的面貌应该是普天下一致的。如果人认识到正直与正义是真正有形有实质的,他就不会把它们跟这个国家或那个国家的习惯条件拴在一起;美德的形成不取决于波斯人或印度人的遐想。没有东西像法律那样多变。自从我出世以来,我就看到我们的邻居英国人把法律改动了三四次,不但在政治问题(这方面大家希望不是一成不变的),还在更重要的问题,也就是宗教问题。我对这点感到羞耻和难过,尤因我们这里的人跟这个国家从前有过许多私人交往,在我的房里还存放着这些旧情谊的遗物。
即使在我们这里,我就看到从前犯死罪的事情成为合法的行为;我们这些有其他准则的人,在战火纷飞变幻莫测的命运中,随时可能成为不是亵渎神明、便是弑君犯上的罪犯,因为,我们的司法成了无法无天的空文,存在才不到几年,便面目全非。
这位古老的神,怎么才能更明白地指责人的智慧就是缺乏对神的认识,对人说宗教只不过是用于促进社会团结的一种发明,向祭台前聆听训诫的信徒宣称,各人真正的祭礼是他的居住地所奉行的祭礼呢?
哦,上帝!我们多么感谢至高无上的创造主的善意,他让我们的信仰摆脱这些漫无目的、强制性的热诚,而建立在《圣经》的永久的基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