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第17/22页)

“没那么便宜的事!”

“你小子若白给了她,我们揍你!”

周围的男人乱嚷嚷。

“妈的,眼看能咬上一口的鲜桃儿,让这小子夺去了,扫兴!……”

另一个有“骆驼”的大块儿头男人,嘟哝着归到自己的地方,躺下了。

婉儿妩媚一笑,说:“你把烟给我,跟我走,有你的好处就是了!嗯?……”

对方犹豫一阵,将烟给了婉儿,说:“跟你走就跟你走!”

婉儿接烟在手,朝广志晃了晃:“整整一盒。要,你也得跟我走。”

广志不禁瞧瞧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不禁瞧瞧他。在几秒钟的对视间,两个男人似乎达成了什么协议。

婉儿看在眼里,不动声色。

广志终于也说:“跟你走就跟你走!”

婉儿转身便走。她觉得这里是个可怕之地。尽管眼前并未发生谈得上可怕的事情,但她那种特殊的、细致的、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这里的确随时可能变成可怕之地。这里的男人们都不对劲儿。包括广志。某种极其狰狞的东西,已经附在他们身上,并且钻入了他们灵魂了。也许他们自己全都不能意识到这一点。但那种极其狰狞的东西的确是存在的。随时可能在他们灵魂里集体作祟作怪,将他们变成疯子或野兽。中国人,尤其中国的男人们,大概是世界上最经不起什么劫难的男人了……她一边往外走一边这么想,对他们又是轻蔑又是怜悯。附在他们身上钻入他们灵魂的,该不会是那些遭到歼灭厄运的海鸥的禽鬼吧?为什么他们的眼里,全都有着那么一种又苟且又跋扈,企图献媚于人又企图践踏人的眼神儿呢?……

离开机场,婉儿仍头也不回地往前走。两个男人紧跟在她身后。

首先耐不住性子的却是广志,他自言自语:“还走,要走到哪儿去呀?”

那个男人笑,说:“急什么,反正烟已经属于你的了!”言外之意仿佛是——她这个人可得归我!我用烟换的。你别打算和我争!

又走了一会儿,三人走到了一座小石桥上。桥下缓缓流着从四面八方汇于一壕的城市污水。水面浮着一层类似油脂的肮脏的东西,被阳光照耀得闪烁着黑紫色的光彩,如同谁往河面喷了一层黑紫色的亮漆。

婉儿站住,向两个男人转过身。

“你如果要烟,就揍他。揍得他表示不再跟着我们为止。”她对广志说,同时将胳膊探出了桥栏,“我认为你揍服他不费什么劲儿,你不揍他,我就把烟扔了!”

“别!婉儿你别!……”

广志两眼死瞪着她手里的烟,好比饿极了的狗死瞪着主人手里的一块肉。

“那你快开始呀!”

广志的目光转向了那个一心巴望着拥芳抱艳的男人。对方则胆怯地一步步后退。现在他似乎终于明白,她为什么“抬举”他了——因为与最终想占有一盒“骆驼”烟的广志相比,他等于是“秀才遇见了兵”。他看得出来,被指使揍他的男人,分明是个惯于争凶斗狠的好汉。

广志一步步向他逼近。

“嘿嘿,哥们儿,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俩何必呢?有话好说嘛!烟归你。归你。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解馋第一口,小弟也谦让着你,还不行么?……”

按婉儿的本意,广志一吓唬他,他跑了,也就算了。岂料他到此时,仍不弃邪念,而且当着她的面进行“策反”!使她觉得这个男人,真真是坏透了!她倒偏要看他挨顿狠揍了!

她撕开烟盒,抽出一支,抛向桥下。接着弹出第二支……

“你别糟蹋烟!”

广志怒吼起来,向对方扑了过去。他曾向他们,一群鸭子一样被圈在机场候机室的男人们,包括眼前这个男人,可怜兮兮地乞讨过烟。然而他们谁都没给过他一支。他们仅仅因为他们自己还有烟可吸,就认为是高出他一等的人似的。正是眼前这个男人,居然提出用两支烟换他脚上穿的崭新“耐克”鞋!而鞋已经成为他最后的也是最大的一笔资产了!靠两支烟就想把他盘剥得一钱不值啊!为了占婉儿这个根本不知羞耻二字的女人的便宜,又出手多大方啊!整整一盒“骆驼”!

他一举就将对方打倒了。男人对男人的报复,一旦开始实践,体现于他这类男人,方式总是以轰轰烈烈为最好,最痛快。细分析之,他对婉儿的心态,其实正是被压抑的男人对男人的报复的嬗变。除此之外,毫无别的什么缘由。现在似乎连他自己也明白了这一点。一旦明白了,他那种通过力气的宣泄,形同摧枯拉朽一般。不容对方招架,像在杂技场上表演“摔跤”节目,他摆布对方那股狠劲儿好比一只野性大发的狸猫进攻一只绒布做的老鼠。

“大妹子,大姐!大姑……您高抬贵手饶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