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8/12页)

里斯把桌上的钱全揽了。列夫站起来说:“我真的一个子儿都不剩了。”牌局就此结束,几个人又回到了酒吧,里斯给大伙买了饮料,让几个输家心里好受些。庞蒂兄弟重新喝起了啤酒,乔伊说:“唉,也好,俗话说,来得容易去得快,是吧?”

几分钟后,列夫又起身去了外面,里斯紧随其后。双冠里头没有厕所,男人们全都在仓房后面的小巷里解手。这里的唯一照明是远处的一盏街灯,因而十分昏暗。里斯赶紧把赢钱的一半塞到列夫手里,一部分是硬币,其他都是花花绿绿的新钞票——绿色的是英镑,棕色的是十先令纸币。

列夫很清楚自己该得多少。计算数字对他来说轻车熟路,就像估算赌局赔率那样容易。回头他还要清点一下,但他相信里斯不会骗他。以前这家伙干过一次,列夫发现自己的一份里少了五先令——如果他粗心大意,也就忽略过去了。列夫去了里斯家,把他的左轮手枪捅进这家伙的嘴里,拉开撞针。里斯顿时吓得尿了裤子。之后,赢钱一直都是五五平分,精确到半个便士。

列夫把钱塞进上衣口袋,两人又回到了酒吧。

他们刚进门,列夫就看见了斯皮利亚。

这次他没穿长袍,换上了在船上穿的外套。他站在吧台边上,没要什么饮料,而是在跟一小群俄国人郑重其事地说着什么,其中就有参与牌局的人。

斯皮利亚随即看见了列夫,两人四目相对。

列夫转身往外走,但他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他快步朝坡上的威灵顿街走去。斯皮利亚一定会出卖他,这一点十分肯定。这会儿他肯定在跟那些人解释列夫如何在牌桌上耍弄伎俩,把自己装成输家。那些人个个都会恨得咬牙切齿,庞蒂兄弟也会来讨回自己的钱。

当他快到家门口时,看见迎面走来一个人,手里拎着一只提箱,借着灯光他认出那是他的邻居,一个叫作“耶稣的比利”的年轻人。“哎,你好,比利。”他说。

“哎,你好,格雷戈里。”

这孩子好像准备出城,让列夫有些好奇:“你上哪儿去?”

“伦敦。”

列夫更来了兴致:“哪趟火车?”

“六点去加地夫的火车。”坐火车去伦敦要在加地夫换车。

“现在几点了?”

“还差二十分钟。”

“回头见。”列夫进了家门。他决定跟比利搭同一趟火车。

他进了厨房,打开电灯,移开地上的石板。他从下面拿出自己的积蓄、带着他哥哥名字和照片的护照,还有一小箱黄铜子弹和他的那把手枪。那是一支纳甘M1895,是他在牌桌上从一个陆军上尉那儿赢来的。他看了看弹膛,确定每个弹仓里都装好了子弹——用过的弹壳不会自动弹出,需要装弹时用手一个个抠出来。他把钱、护照和手枪一并装进自己的上衣口袋。

他在楼上找出格雷戈里那只带弹孔的硬纸板箱,把弹药、剩下的一件衬衣、内衣装进去,外加两副扑克牌。

他没有手表,但能够算出距离刚才和比利碰面已经过去了五分钟。他还有十五分钟步行去火车站,时间够用。

这时,他听见外面有几个人在说话。

他不打算跟他们当面对质。他身强力壮,但那些矿工也一样好勇斗狠。也许他能打赢这帮人,但他会错过这趟火车。他肯定会用上自己的手枪,但这个国家的警察会穷追不舍抓住杀人凶犯,哪怕被杀的是平民百姓。至少他们会在加地夫码头严查过往乘客,他也很难买到船票。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还是避免冲突,不声不响离开这里。

他从后门离开,沿着小巷匆匆走着,轻手轻脚,尽管他的靴子十分笨重。威尔士的阴雨让地面一直泥泞不堪,沾了这个光,他脚下并没弄出多大响动。

在小巷尽头他拐进一条窄路,出现在街灯下。路中央的一个厕所起了遮挡作用,让站在他房子外面的人无法看见他。列夫快步前行。

又经过两条街,他才发现走这条路必须经过双冠酒吧。他停下脚步,想了想。他很清楚小镇的布局,如果换另一条路,他就必须折返回去。但刚才那些人可能还待在他家附近。

他必须孤注一掷,走双冠这条路。他拐进另一条小巷,走上穿过酒馆后巷的那条路。

快要走到他们玩牌的那间仓房的时候,他就听见那边有人说话,小巷另一端的灯光影影绰绰地映出两三个人影。尽管时间所剩不多,他还是停下来,等着那几个人进去。他紧贴着一片高高的木板栅栏,别人轻易发现不了他。

那几个人似乎根本不打算动窝。“快点儿啊,”列夫低声说,“快进去暖和暖和吧!”雨水从他的帽子滴答滴答地流到他的后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