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第11/11页)

一名骑着自行车的警察从他身边擦过。大概只是凑巧吧。可目标怎么还不出现呢?

时间在慢慢流逝,路上鸦雀无声。一个人在这里走来走去,迟早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在不远处推着三辆自行车负责接应的同伴也很难长时间不被人怀疑。

一辆满载德国士兵的卡车出现在街角。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有两次巧合,太多了吧!罗伯特感到很不安。马里乌斯远远地向他做了个手势,罗伯特同样用身体语言告诉他,目前一切顺利,行动照常进行。可莱斯皮纳斯始终没有出现。德国人的卡车从身边开了过去,没有停顿,但速度缓慢,罗伯特越来越觉得不对劲。街道又恢复了平静。莱斯皮纳斯家的大门终于打开了,一个男人走了出来,穿过花园。罗伯特把手放进口袋里,握紧枪。直到那人走近小轿车的那一刻,他都还没能看清来人的脸。要是不是他怎么办?如果这人只是来为代理检察长先生看流感的医生怎么办?难道要上前去问:“您好,请问您就是我要枪杀的那个家伙吗?”

罗伯特走上前去,打算向那人询问时间。他希望颤抖的手和满头的汗不至于让自己露出马脚。

还好那人没有怀疑,只是抬起手礼貌地回答:“十点半。”罗伯特松开了握住枪的手,他没办法开枪。莱斯皮纳斯向他道别,然后坐上自己的小轿车,扬长而去。

詹什么话也没说。罗伯特清楚地解释了一切,没人能责怪他些什么。我们只能说,流氓都是很难对付的。在大家互相告别的时候,詹小声说,要尽快再次采取行动。

整整一周,罗伯特都在痛苦中煎熬,什么人也不想见。到了周日,他很早便起身了。房东太太煮的咖啡飘来阵阵浓香。烤面包的气味通常会让他肚子疼,但周一之后,他剩下的只有心痛。他平静地穿上衣服,从床底拿出手枪插进皮带里,套上外衣,戴上帽子,独自走出了家门,没有通知任何人。让罗伯特感到难受的并不是失败。我们在炸毁火车头、铁路、电线杆、起重机这些敌人的物资时毫不犹豫,但是杀人,没人会喜欢杀人的。我们总是梦想着一个人人都可以自由生活的世界。我们想成为医生、工人、手工业者、老师……而即使这些权利都被剥夺了,我们也没有马上拿起武器。只有当他们将孩子关进集中营、将我们的伙伴枪毙时,我们才会忍无可忍地出手。但就像我曾经说过的那样,我们永远无法忘记被我们枪杀的那些人的脸,即使是像莱斯皮纳斯那样的浑蛋。杀人,是一件艰难的事。

卡特琳娜曾告诉过罗伯特,莱斯皮纳斯每周日早上十点整都会去做弥撒。于是罗伯特决定克服心理障碍,骑上自行车,独自去完成任务。再说,我们必须救鲍里斯,刻不容缓。

罗伯特到达时正好十点。莱斯皮纳斯刚刚关上花园的大门,正和太太、女儿一起走上马路。罗伯特握着手枪向三人走去,与他们擦肩而过。然后,只见他掏出手枪,转身,瞄准。由于不能从背后射击,他喊了声:“莱斯皮纳斯!”一家人有些吃惊地转过身来。罗伯特干脆地朝莱斯皮纳斯开了两枪。代理检察长双手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他两眼圆睁,盯着罗伯特,然后颤抖着站了起来,靠在一棵树上。流氓真是难对付啊!

罗伯特走了过去,莱斯皮纳斯弯曲成一团,轻声哀求着“饶命”。罗伯特的眼前浮现出马塞尔的样子,他身首异处,头静静地躺在棺材里。还有所有被杀害的同伴,代理检察长先生何曾饶过他们的性命,何曾给过他们怜悯?莱斯皮纳斯的太太和女儿吓得大声喊叫,一个过路人本想上前帮忙,但看到罗伯特举起的手枪,又被吓退了。

呼救声不绝于耳,罗伯特骑上自行车平静地离开了。

当他中午回到家中时,代理检察长被杀的消息已经传遍整座城市。警察封锁了街区,并询问莱斯皮纳斯太太是否可以认出凶手。太太回答说,她应该能认出来,但不想这么做,因为死的人已经够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