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的叹息(第17/24页)

我闭上眼睛隔断了他的视线,反刍起昨天以来发生的一幕幕,就跟在绿君的房间里一遍遍地回想一样。就连离开他家,他说“回见”时是怎么挥的手,都仔细地回想着。他没有送我到玄关,只是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软绵绵地摇晃了几下。

“圆,睡觉还笑哩。”

睁开眼睛,看见风太还在低头瞧着我,便不再想下去了。

星期一,上班后,看见邮箱里来了一个要求确认是否出席忘年会的通知。记得前年是借口回父母家而没参加。去年也没有去,不过没找什么理由。今年也是一样,我不假思索地在键盘上敲下“缺席”。在准备发送的一瞬间,我停下了手。

为什么拒绝参加?有什么好害怕的呢?对面的小峰姐正忙着,一边嘴里说着什么,一边摁着电话键。后辈们为准备面谈,正急急忙忙地复印着资料。科长静静地在文件上盖着章。我为什么就那么不愿意和这些人在一起喝酒呢?

我从气氛谈不上愉快的聚餐,一直想到绿君的房间。对于今后可能会发生的各种事情,不管再怎么想,该发生的照样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也不会发生。到时候总有办法应对的,肯定的。而且,即使不顺利也没关系。能够和某一个人建立稳定的关系的话,没有其他朋友也无所谓。再说,就像绿君那样,也许完全没有必要对别人抱有过多的兴趣。

在一起只过了一个晚上,绿君的冷漠恬淡就已经传染给了我似的,使我感到异常的兴奋。我删去了刚才写的“缺席”,改成“参加”,发了出去。

这么一来,我觉得一切都变得容易了。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奇妙活力,从早到晚在我身上奔涌。

请绿来家里吃了饭。在他来之前我还有点不高兴。弟弟做了干烧虾仁,很好吃。三人有说有笑。本来是送到车站,后来应绿的邀请去了他家,在他家过了夜。早上回来,睡了一整天。

今天早上看的这篇周末日记,一字一句都是真实的。尽管比此前告诉风太的任何一天都更像是编造的,但却是真真实实的事实。出门之前,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像往常一样,风太一手端着杯牛奶,专注地看着早间新闻,根本没注意我在干什么。

和绿君的这件事,使我的生活发生了微妙的改观。生活环境与几个星期前相比并没有丝毫改变,映在我眼里的景色却截然不同了。犹如戴上了正合适的眼镜,风景会自动跃入我的视野。然而,在我脑海中与绿君有关的一连串回忆和他所说的话面前,无论多么美丽的风景,都即刻黯然失色。

无论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或不想做的事,我都会想,有绿君呢。只要我一想到那件事是千真万确的,我就能一遍又一遍地产生一种永远不会淡去的、类似于幸福的感觉。虽然也觉得这样下去有点危险,但我还是全身心地依恋着自己内心里日益膨胀的绿君的面影。

可是,他一直没有跟我联系。

难道说,那只是一夜情吗?难道说,只有我在傻傻地等着再次约会吗?

“风太,男人是只干一次就能结束一段的吗?这种事很平常吗?”

“什么事啊?”

“我说的是绿君。我可做不到。我做不到。这本子上不是都写着吗?”

我在他眼前晃了晃写着自己名字的那本本子。从那次以后,我反反复复地翻看。

“是写着呢。”

“这日记吧,走错一步,就成了特伤感的故事了,对吧?而且,可能已经走错一步了……”

“也许吧。”

“你也这么想?”

“已经给人这种感觉了啊。也用不着想得太深吧。”

风太将橘子上的白筋,一丝一丝地揪下来,也不嫌麻烦。他一向喜欢都剥干净之后再吃。

“你说,那种事可能吗?难道说,不是想好了要那么做才做的吗?那种事,能不由自主地做吗?”

我一边说,一边回想起那天晚上在去车站的路上,绿君表现出来的对一切繁琐之事的厌恶和对他人行为的漠不关心。

“有可能吧,有的人。恐怕大多数人都可能的。绿有可能。”

“我没说错吧。男人就是这样吧。女人也会这样吧。很有可能吧。啊,气死我了,太伤人心了。”

其实我并没有生气,也不伤心。也许只不过是对于自己的胡思乱想,以及对于胡思乱想的结果一再感到气愤和悲伤,使我疲惫不堪而已。

“我问你,我主动跟他联系的话,不合适吧?”

“没什么不合适的。现在就联系一下吧。”

“什么?现在?”

“那家伙除了特殊情况外,从来不会主动联系的。”

“真的?”

“基本上是。”

“可是……”

“你不愿意?”

“可是,说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