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松球(第2/6页)
“对不起,我现在就添油。”
“先不用添。我是想让空气流通流通。虽然有点冷,不过点炉子还早了点吧。对了,刚才西君来了。”
“看见了。他还在呢。”
“你们俩一会儿要出去?”
“也不打算去哪儿……给您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我一点都不介意。你在这儿也挺无聊的吧?”
“其实,我还是比较好静的。”
“是吗?”小日向先生说着朝门口望去。门外一点声音也没有。我们的对话,不知他听见没有。
“叫西君进来喝杯茶吧。”
“好的。”
小日向先生的目光注意到我抱着的塑料袋,笑逐颜开。
“是那个吧?”
“是。”
我蹲在小日向先生身边,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好看的松球给他看。
“地上掉了好多呢。”
“谢谢你了。夏夏一定特别高兴。”
小日向先生从我手里接过那个松球,从各个角度端详起来。松球在他干燥的手指间骨碌骨碌地旋转着。再过几个小时,这些松球就会在夏夏的小手里笨拙地转动的。那荷叶边似的坚硬外壳,会不会划破她那薄薄的皮肤呢?
我起身去厨房沏三杯茶。
“这么说,你是给小日向先生打杂了?”从事务所回家的路上,西君问我。
“不是。”
我本想再补上一句更有说服力的话,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正好路过下午捡松球的那家医院前面,地上还掉着不少松球。不知还有没有适合夏夏玩的,我远远地朝那边踅摸着。
“我看,你也太卖劲了吧。”
“给谁卖劲?”
“给老师啊。”
“我可不是给先生卖劲,松球是给夏夏捡的。”
“夏夏是谁?”
“小日向先生的女儿。”
“哦,那孩子啊。”
“你知道她?”
“她刚出生的时候,老师给我们看过照片。现在几岁了?差不多两岁了吧。不过,你不是为了干这个才去的吧?”
“这个嘛……”
“喜欢他?”
“要是的话,早就跟小日向先生结婚了。”
他不吭声了,不知是找不到恰当的话反驳,还是不满意我的回答。西君有时候喜欢制造这样的沉默。在这沉默的间隙,行人的脚步声、马路对面车站的广播声、从店里走出来的学生们的说笑声都听得异常清晰。西君的沉默不过是为了引起我对他关注的一种姿态,这种姿态或许是维持关系所必需的吧。但假如我要和某个人在一起,总希望尽可能过得愉快,而不是这样绷着脸默然相对。
“下个月咱们去旅行吧?”
“什么?旅行?”西君无精打采地说道。
“是啊,去旅行,坐电车去。”
“去哪儿?”
“坐车需要半天时间的地方。有山的地方。”
“山……”
“好不容易去了,得住上两晚。说起来,咱俩还没有出去旅行过呢。”
“嗯,没有。”
我们的对话一直持续到电车进站。西君的电车先到了,他要回学校。我想,他回学校后,多半会翻开研究室墙上的挂历,找几个不影响写论文和考试的时间吧。
西君在站台上朝我挥手告别,另一只手贴在耳朵上表示“回头给你电话”,我朝他点了点头。
我到小日向先生这儿来工作是大学毕业后不久的事。研究室的前辈见我什么工作也没找到,很同情我,就给我介绍了给小日向先生当秘书兼杂务工的工作。
据说,小日向先生一直到几年前还在这所大学里工作,现在又是写书又是翻译,非常的忙,所以需要有人替他接接电话、送送稿子,“帮个小忙”。酬劳不多,又不是每天都去,所以,也就是个学生们轮流去挣点零花钱的活。我想,不妨在他那儿先干一段时间,同时也找点别的活干,或者寻找其他的发展机会。于是,就去了他的小事务所。
面试那天,初次见面的小日向先生给我沏了一杯红茶。正如研究室的前辈介绍的那样,他个子高大,很爱笑,就像是个很会关心人的大叔。我是有问就答,半句多余的话也不说,但心里想,这份工作我一定能干好。虽然一涉及工作以外的话题,谈话马上就中断,但他好像不怎么介意。
开始工作以后,才发现小日向先生比我所想象的更爱说话。我进去给他倒茶或者倒纸篓的时候,他只是默默地敲打着键盘。不过一旦工作结束,他就把我叫到房间里来,让我坐在长椅上,他自己坐在单人沙发上,跟我聊上一通。
上大学的时候,我的生活范围是极其狭窄的,小日向先生给我介绍了可以不必太在意周围,能够完全放松的那种氛围的咖啡屋,以及独自一人也能去的餐馆。他还以不着痕迹的形式,若无其事地介绍我认识了几个适当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