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母女(第5/15页)
计长长地叹了口气,说:“看来,还是得歇着了。”
随后,她摇摇晃晃地向里面的房间走去。计深知,当流是这副表情的时候,也正是他最担心她的时候。
“对不起,我去一下,店里就拜托了。”流说着,跟在计后面也进里屋去了。
“哦,嗯。”数心不在焉地答应着,站在那里发愣。
“咖啡。”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的房木,很客气地催促道。
“啊,对不起。”数被房木的声音唤醒,这才意识到自己光顾着担心计了,竟忘了给房木续咖啡。
那一天就在这种沉重的气氛中过去了。
自从怀孕以来,计只要有时间就和肚子里的孩子说话。虽然怀孕刚刚四周,称其为胎儿还为时尚早,但计却不管这些。
每天早上从“早上好”开始,一边把流称作“爸爸”,一边把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说给胎儿听,已经成了她每天必做的功课。对于计来说,与肚子里的孩子对话是至今为止她最幸福的时刻。
“看到了吗?这个人是你的爸~爸!”
“我爸~爸?”
“是的。”
“好高大啊!”
“是的,不过,他不仅身体高大,心胸也宽阔呢。脾气特别好,是个可以信赖的爸爸哟。”
“好期待呀。”
“爸爸和妈妈也非常非常期待着和你见面呢。”
这就是每天的对话情景。当然,这段对话总是由计一人扮演着两个角色。
可是,计的身体情况却一天不如一天。怀孕第五周的时候,子宫里形成了叫作“胎囊”的小袋子,袋子里生成了一个只有一两毫米大的“胎芽”,检查时能够确认到这个未成熟的胎儿的心跳。从这个时期起,胎儿的各个器官开始迅速形成。眼、耳、口等脸部的五官以及胃、肠、肺、胰脏、脑神经、大动脉之外还有手、脚的雏形都像异峰突起一样急速发育起来。
然而,捉弄人的是,在为孩子的到来做着准备时,计的体力也被剥夺殆尽了。而且,到了这个时期,她的身体开始发热,出现了类似低烧的症状。由于胎盘形成时身体分泌的激素的关系,人会感到没有精神、嗜睡,精神状态也变得不稳定,稍微遇到些不顺心的事就想发脾气,或者变得抑郁。味觉也在这个时期开始发生改变。
但计却从未说过一句“不舒服”、“好难受”之类的话,从小就习惯了反反复复的住院、出院生活的计,不是那种身体稍有不适就说出来的人。
计的身体状况这些天突然急剧恶化起来。
两天前,流跟计的主治医生咨询了一下。关于计怀孕这件事,主治医生的意见是:“说实话,你妻子的心脏估计支撑不到生产,怀孕到六周的时候,孕妇开始出现孕吐,严重时必须考虑住院。如果你妻子选择把孩子生下来的话,我们认为母子全都平安无事的可能性极低。即便是孩子平安地生出来了,但对母体造成的影响也是不可估量的,肯定会缩短她的寿命,这一点你们要有思想准备。”
另外,医生还说:“通常人工流产手术是在怀孕第六周到第十二周这个期间做比较好,而以你妻子的情况,如果要做人工流产的话,应该越早越好,以免一切都来不及……”
回到家,流把医生的话毫无隐瞒地都告诉了计,计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知道了……”
在打烊后的咖啡店里,流独自一人坐在吧台席的座椅上,店里只开着壁灯,吧台上摆着几个用餐巾纸折叠的小小的千纸鹤,店内只回响着大挂钟钟摆摆动的声音,正在动的就只有流的一双手了。
“叮叮咚咚”,门上的铃铛虽然响了,可是流却连一点儿反应也没有,只是把刚刚叠完的一个纸鹤放在了桌子上。
过了一会儿,高竹进来了,她担心计,下班回家,顺路来看看。
“……”流依然盯着纸鹤,微微地低了低头。高竹一直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小计她怎么样了?”
高竹很早就知道了计怀孕的消息,可她万万没想到计的身体会突然地如此恶化起来。虽然是在昏暗的晚上,但她担心的神情依然显而易见。
流没有马上回答,伸手又拿了一张餐巾纸,只回了声:“唉,还凑合吧。”
高竹与流隔着一把椅子,在吧台座位上坐了下来。
流用手挠了挠鼻头说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说着,他侧目看了一眼高竹,稍稍低了低头。
“这倒没什么,可是真的不用带她去医院吗?”
“曾经跟她说过一次,可是她不去啊……”
“可是……”
“……”流手上正在折着纸鹤的动作停住了,只是目光依然盯着纸鹤,“我也反对过。”他用小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喃喃道,如果不是店里如此安静,也许连高竹也听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