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两难的棘手事,古平原谋划两全 (第6/15页)
许主簿涩涩一笑:“哼,他拿这顶大帽子压下来,我是承受不起,不然也不至于去找泰裕丰想办法。”
一边糊弄百姓说不能“一年两赈”,一边又对官吏说要为“君父分忧”,古平原心里一琢磨,觉得这里面肯定有鬼。
我也觉得蹊跷,大概他是怕境内灾害之事太多,年底吏部考查,妨了他的‘卓异(卓异:清制,吏部定期考核官吏,文官三年,武官五年,政绩突出者称为“卓异”。)吧。许主簿不屑地说。
“那怎么行,人命至重!总不能为了升官,就眼看着部民妻离子散吧。”
“这道理我自然懂,奈何向省里上书报赈,需要知县的大印,我双手空空,尽管着急也是无济于事。”许主簿摊了摊手。
“知县大人在不在衙中?我去求见于他。”
“你想替油芦沟的村民陈情?算了,我已经在他面前说过几次都如泥牛入海,你去了又管什么用。再说陈知县如今正有一件挠头事,心烦意乱得很,你去触他的霉头,只怕要挨板子!”
古平原想起,方才王天贵匆匆出门,说是知县有请,莫非就是此事?
许主簿点点头:“应该是吧,这件事应对得不好,他恐怕就要摘顶子了。”
古平原心想,这样的官尽早去了才好,换个好官来,只怕油芦沟还有救。想着想着他动了好奇之心,问道:“什么大事居然闹到要摘知县的顶子这么严重?”
“你总听过僧格林沁王爷吧?”
古平原当然听说过,大江南北只要是对朝廷事务稍有熟悉的人,没听过这位王爷的只怕很少。他是道光皇帝姐姐的过继儿子,论起来是当今皇叔,虽然是个承平王爷,可是自幼习武,据说能手裂狮虎,百步穿杨,是满蒙第一勇士。自从长毛起事,朝廷用兵以长江为界,南边靠曾国藩、李鸿章、左宗棠等一班汉臣招募湘勇、淮勇,北边就靠僧王的蒙古骑兵。
咸丰五年,洪秀全派天官丞相林凤祥、地官丞相李开芳北伐中原,这两人是太平天国五虎上将之首,最是骁勇善战。他们从南京出兵,一路摧城拔寨,打到天津杨柳青。朝野震动,百官惊惧,内廷与军机处已有迁都之议。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僧格林沁带着两个万人马队星夜勤王,就在京郊截住了北伐军,当时林凤祥等人已经看到了北京城墙,可就硬是被僧王给活生生拦了下来。
两年之中,僧王率蒙古骑兵大小数百战,将北伐军全部殄灭,无一漏网,生擒林凤祥、李开芳,于大清门前献俘凌迟,自此威名震于海内。咸丰帝龙颜大悦,御赐“巴图鲁”称号,赏戴三眼花翎,还特赐了四团正龙补服并准予穿用。
大清王爷中,文要数恭亲王拔尖,武则是僧格林沁当仁不让。他又是皇亲,又是国之柱石,圣眷优隆,名动天下。但此时古平原只是简单回答了三个字:“听说过。”
“那你就该知道,这位王爷要找谁的麻烦,谁就真的有了大麻烦。”
三天前,僧王的军需官来到太谷,说僧王追击捻子主力,直奔西安,路过太谷盘点军需,发现军中缺少民伕,要太谷县五日之内招募五百名民伕随军。征役的差事素来难当,此时更是难如登天。
“你知不知道为什么?”许主簿问了一句。
“想来是春耕在即,各家各户都离不开劳力。”古平原略一思索答道。
“不错,这是原因之一,但还不是最要紧的。”
要紧的是,当了僧王军队的民伕,就如同上了断头台。僧格林沁的性子与去年问斩的肃顺正好相反,肃顺极尊汉人,如今南边的那几位统兵主帅,如曾、李、左等人,都是他一力担保举荐起来的。而僧格林沁则完全不同,他视汉人如猪狗,本来就秉性凶暴,残忍好杀,对待汉人更是心狠手辣。一遇到战局胶着吃紧之时,他往往就命令把民伕拉出来打头阵挡箭矢,攻城时也用刀逼着民伕抢登云梯,以便保存自己部队的实力。这样做的结果就是,僧王的军队里时常缺少民伕,也无人敢去。
本来僧格林沁也不在乎,没人应征就强迫拉伕,可是各地因为拉伕造成多起民变,所以今年春天朝廷下了一道严旨,为了休养民力,严禁军中再有拉伕之事,征役需给以往三倍的报酬。旨意措辞严厉,僧格林沁在幕僚的劝说下也不敢造次,于是便改强拉为强派,要各地官府想办法,这一次就派到了太谷县。
“陈知县这次真是宠了媳妇得罪娘——‘左右为难’,要是得罪了僧王,一道参折递上去,他的乌纱帽就保不住,可要是在县里强行摊派,百姓都知道去了就是一个死,万一官逼民反,他不止掉乌纱,恐怕还要掉脑袋。”许主簿也觉得好笑,“陈知县一向长袖善舞,想不到这次却进退维谷。他实在想不出好法子,找王天贵只怕是想花钱买伕。方才我听说此刻王大掌柜还没走,想必也是觉得这麻烦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