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我要向俄国人买洋枪,越多越好 (第10/14页)

布赫连日来心热似火,早有那善于揣摩上意的人看了出来,估量形势袁甲三这棵大树只怕要倒,不如早早另攀高枝,于是藩台衙门这些日子比巡抚衙门热闹十倍。布赫甚至在签押房里与师爷密谈,连一省的人事都已经拟定了详细名单,只等新官上任,即行布置。

眼下见袁甲三红光满面,断然不是受了申斥的模样,布赫心里直打鼓,莫非袁甲三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门路,竟然留任,又或者是虽然调任,但缺分比起安徽巡抚来也不差。后者无所谓,如果是前者可糟了。

他正在胡思乱想,袁甲三忽然高呼一声:“臣安徽巡抚袁甲三率省城文武众官恭请圣安!”这一声把正出神的布赫吓了一跳,赶紧随班跪倒,行三跪九叩之礼。

一时礼毕,袁甲三将供在香案上蒙着明黄绸缎的圣旨请下来拿在手上,回身展开。

“诸位,待我宣读圣旨。”袁甲三咳嗽一声,娓娓读来。

布赫跪在地上,一开始还直着身子听着,后来越听越不对劲儿,这哪里是一道申斥的旨意,分明是温旨嘉奖,等听到“卿胆色过人,于省城被围之时尚能指挥若定,遥命绿营平服龙脊山逆匪,剪暴于俄顷,诛逆于初萌,其志可嘉,着赏黄马褂一件,金丝楠手珠一串。各省督抚皆须以此抚为楷模,学其忠勇心智,则大乱指日可平,朕心甚慰。”布赫身子晃了一下,就觉得头晕脑涨,心里一团糊涂。

“布大人,布大人!”

布赫恍惚中听得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茫然地向两旁看了一眼,这才知道别人都已经站起身分侍两旁,只有自己还昏眊地跪在二堂中央。

袁甲三的耳目也不少,早知道布赫暗中的所作所为,不过无可奈何而已,眼下有圣旨为自己撑腰,乐得看他当众出丑。

“布藩台,本抚在这里传旨,你怎么好像心不在焉的样子,实在是太过失仪。”袁甲三沉下脸道。

“是、是,下官在想征集钱粮的事儿,一时出了神,还望巡抚大人恕罪。”布赫藩台站起身,只觉得两股战战,后背全被汗水打湿了。

“算了。”袁甲三瞥了他一眼,“此番你也算举荐有功,要不是乔大人去办这件案子,换了庸才,还真是难以在阎敬铭那个刺头儿面前分辩清楚。”

“抚台大人过誉了,俗话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原本就是大人的功劳,即便没人分辩,朝廷也不会掩了大人的劳绩。卑职不过略尽微劳,替大人分忧罢了。”

布赫藩台一抬头,才发现不知何时,被派去龙脊山办案的乔鹤年正站在袁甲三身边。只见他身着四品雪雁补服,头戴青金顶子,神态从容,不矜不骄,微微躬身与袁甲三对答。

“好,你做得很好,比某些人可强了许多。”袁甲三用欣赏的眼光看了看乔鹤年,“前一阵子本抚因为长毛兵乱心情烦躁,有些话说得重了,你可不要往心里去啊。”

“大人说哪里话。”乔鹤年赶紧一揖到地,“为臣者,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为下属者,得聆大人亲训,是卑职的福气。若不是大人一番教诲,卑职到了龙脊山又怎能沉下心来抽丝剥茧,探明匪案的真相。”

“哈哈哈。”袁甲三连连被乔鹤年搔到痒处,不由得呵呵而笑。

“可惜呀。”堂下忽然有人冷冷叹了一声。

袁甲三大觉扫兴,皱起眉头:“布藩台,你说可惜,难道是说皇上的圣旨下得可惜?”

“这下官岂敢。”布赫藩台毕竟也是宦场沉浮几十年的人了,一阵迷糊过后随即心思清明,知道今儿这场合要是彩儿都被袁甲三夺了去,不出一晚就传遍安徽官场,原本聚在自己身边这些人还不得顷刻作鸟兽散,一番心血必定付之东流。他咬了咬牙,别看你袁甲三得意扬扬,乔鹤年面上有光,无论如何不能让你们占了全功。

“下官是说,乔大人虽然得巡抚赏识,委以重任,可惜知人不明,他保的那个流犯古平原受命去买洋枪,拿了三十万两银子,至今音书不闻,敢情是携金而逃了吧。乔大人,你这个保人连带也有责任,而且这个责任可不轻啊。”

“如今兵荒马乱,许是什么事情耽误了。”乔鹤年知道古平原绝不会带着银子跑了,再说他一家老小还在省城被扣着,“这个人的品性,卑职知之甚深,不会办出这样的事情。”

“今天已经是一月期限的最后一天了!”布赫阴阴一笑,“照你这么说,兵荒马乱何时能归,岂不是遥遥无期了吗?”他又向上道,“大人请传谕,将古平原一家即行收监,然后命乔鹤年赔偿藩库三十万两银子的损失。”

“这……”如今全省军饷吃紧,藩库掌着一省钱粮,他一口咬定说要追赔,连袁甲三也想不出推脱的话,不由得为难地看了一眼乔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