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能让洋商占大清的便宜! (第15/22页)
“我就知道你们不信。这里面住的不是曾大人,而是何大人。”车夫不慌不忙地道。
“何大人?”乔鹤年一转念想了起来,“你莫非是说前任两江总督何桂清。”
“对喽。”车夫点点头,“看这位爷身着官服,大概不会不知道何大人如今的处境吧。”
“他丢了省城,逃跑途中又命亲兵执火器击杀十余名百姓,只因这些百姓求他留下来主持大局。故此朝廷严旨捉拿他。”这种官场上津津乐道的谈资,乔鹤年自然知道。
“所以他跑到这儿和洋人住在一起,他租了二楼,从不出来,只花钱请仆人买菜煮饭。朝廷的兵日夜守在外面,可就是进不去,因为这一楼是洋人的地盘啊。擅闯洋人居所,闹出事情来,就算是皇上和太后只怕也要头疼。”
古平原与乔鹤年听了,对望一眼,暗自咋舌。一是感叹洋人势大,随便一户平民就可以庇护朝廷钦犯,而官府居然就真的无可奈何,二来这上海受洋场风气侵染,连贩夫走卒都不把皇上和太后放在眼里,这在外省真是难以想象。
二人俱是初涉洋场,有些规矩还要向这车夫请教,据此人说,洋人其实也没有什么规矩,若是不惹他,倒也颇讲道理,倘若惹了他,那就不得了,管你是官是民,交到洋巡捕那里,必定要挨一顿鞭子。前些日子有个候补道,瞧着洋人的花园好看,穿着官靴进去踩,遭了洋人管家呵斥还不服气,念叨什么“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结果被人当场按翻在地打得屁股开花,官威扫地不说,被送到道台衙门,吴旭嫌他多事招灾,原本快要派下来的一个差事也打了水漂。
“所以二位爷不要乱闯,要打听什么事,最好是备了全帖去请教,至于洋人老爷见不见,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明明是大清的土地,却要受洋人气的气,可是没办法,谁让人家船坚炮利,炮舰就停在黄浦江上,那真是说一不二。古平原只得忍气吞声,与乔鹤年二人到洋人的商馆里去拜会。
古平原原也想到和洋人打交道没那么容易,可是却不料难办到如此程度。原来上海开埠以来,当地人对这些洋商先是畏惧,后来发现他们做生意其实倒是更重一个“诚”字,于是各种棍骗手段纷至沓来,最大一桩案子,有人结伙行骗,冒充皇庭内务府的采办,打着重修圆明园的旗号,从洋商那里赊来价值三十万两银子的木材,沿运河北上,打算到北京销赃,结果在天津卫被人揭发。自此之后,洋商对大清的官民都有所防备,轻易不与陌生的客商打交道。至于乔鹤年,更是被人拒之门外,说是素无往来,无法招待。
乔、古二人转了整整三天还是一无所获,就连古平原都气馁了,打算放弃这个想法,再赴杭州。就在他到客栈柜台结算店钱时,冷不防边上过来一人,兜头一揖:“这不是徽州的古老板嘛,好久不见了。”
古平原瞧了瞧,只觉得面熟,却一时想不起。
“您贵人多忘事,我那时是理查德先生的通事。”那人含笑道。
“哦。”古平原想起来了,当时没有通报姓名,却不知如何称呼。
“鄙姓许,是商馆里的通事。”
“许通事,理查德先生也在这儿?”
“呵呵。”许通事笑了笑,“古老板想必还不知道我们通事办事的规矩,商馆里的通事并不是固定为哪位洋商做事,而是临时雇佣。当时理查德先生要往徽州去,我呢,恰好老家就是徽州,正好回去办点事,于是就揽了这桩活。”
“原来是徽州老乡。”古平原也笑了,“既然这样,我可就不说客套话了,许通事,能不能请你带我见见这位洋商理查德,我想向他打听些事情。”
“没问题。上次的事儿,古老板没有当场让他难堪,理查德先生其实是很感激的,我回去转述了你的那句‘买卖不成仁义在’,他更是赞不绝口,我想他会愿意见你的。”
果然如许通事所说,理查德很爽快地答应在外滩一家吃罗宋大菜的馆子与古平原见面。进洋馆子,这在古平原而言又是头一次的新鲜事,还好有许通事在旁指点,不至于出丑,只是刀叉实在用不惯,索性放箸不食,拿出全部精力与理查德打交道。
许通事要帮古平原的忙,事前就大肆渲染过,说乔鹤年是与管着上海的最大的官儿同一品级,而古平原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理查德倒也不敢怠慢。听了古平原的来意之后,端着一杯白兰地,停杯不语,看得出是在认真思量。
“古老板,你要打听的事儿,我现在就知道。只不过事涉我们英国的另一位商人,换句话说事涉商业机密,英女王早就下过命令,不许海外商人彼此拆台,所以很遗憾,我虽然能帮上这个忙,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失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