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不能让洋商占大清的便宜! (第17/22页)

“乔兄,你明白了吗?”

乔鹤年起先不解,后来看见古平原那忍俊不禁的表情,这才悟道:“看样子李万堂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这实在是妙。”

“他还以为自己贿赂恭亲王,‘天下第一茶’稳稳到手,没想到被兰雪茶搅了局,这才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怕这件事他谁也不敢告诉,所以才派亲儿子来徽州,一面联络各地茶商拒买兰雪茶,压下徽州茶价。另一面……”

“另一面却来收兰雪茶和徽茶,他原本想用信阳毛尖来做东印度公司的那五成生意,眼下泡了汤,就打上了徽茶的主意。”

“是,你说的不错。”古平原忽然收敛了笑容,面色凝重起来。

“怎么?”

“处变不惊,能够立时想出应对之策,而且在大败之际敢于主动出击,把素有天下第一商帮之称的徽商作为对手。李万堂这个人,方才我笑他,仔细想想却是不寒而栗。他的心计实在可怕,胆魄更是过人,我怎么也没想到京商是在这样的处境下向徽商做了挑战。”

“不管怎样,理查德先生这一透了京商的底儿,他的戏法就算变到头了。”乔鹤年一副稳操胜券的样子。

“话不能这么说。如今各路茶商已经尝到了抱成团对抗徽商的甜头,如说原先是李万堂把这些人煽动起来,现如今这些商人只怕已经是自己想和徽商抗到底了。”

古平原看了一眼对座面露好奇的理查德,忽然灵机一动:“理查德先生,如今我们是生意伙伴,能不能请你帮我一个忙?”

“请讲无妨。”

“我想请你到杭州去收徽茶。”说着古平原要过一张纸,写了几种茶叶的名字和价格。乔鹤年也瞟了一眼,立时便是一皱眉,如今市场上的茶价只是古平原所写价格的三成不到。

“就按照这个价儿去收,收当年当季的徽茶。”

理查德疑惑地问:“我听说如今上海已然见不到徽茶在卖,杭州有吗?”

“没有,就算有也很少。你出这个价,三天之内就能把茶叶买光。”

“那……”理查德摊了摊手,依旧是一脸迷惑的表情。

“放心,我与你约个数,在此范围内,你收上来的茶,将来我翻倍买回来。”

“哦?”这是只赚不赔的买卖,理查德顿时来了劲儿,“那要是超过了这个数儿呢?”

“要真是我料事不准,有人拿出大宗茶叶来卖,那也不要紧。银子在你手上,想不买,随便说个理由就是了,你是商人,难道不会挑剔货色吗?”

理查德眨眨眼,这才明白古平原的意思,也呵呵大笑起来,冲着古平原伸指夸赞。

古平原与乔鹤年在客栈中关起门来,计议了两天两夜,最后觉得算无余策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乔鹤年推开窗子,忽然惊觉道:“雪,好大的雪!”

古平原趋前一看,果真一场大雪,居然冰封黄浦江,冰面上已有人走动。

“天时不正,必有大事。只希望应在南京,曾大人能早日克复名城,长毛覆灭之日,为官为商也都轻松许多。”古平原默默祝祷着。

乔鹤年赏了一番雪景,重回到桌旁,让店家热了一壶“绍兴黄”,又要了两碟小菜,便与古平原边吃边谈:“你要借天寿园演一场好戏,这我不反对,只是那个洋人汤姆逊,你能不能应付得下来?洋人背后有兵舰,万一不讲道理,官府是不会帮你的。倘若他拿了李家的好处,硬是要你卖茶叶给京商呢?”

古平原点点头:“这我也虑到了。真要是到了那时候,说不得一把火烧了也不给他!”他脸上现出一抹狠色,“不过我料定这洋人一定能听我摆布。”

“这倒愿闻其详。”

“他与李家签的那纸合约,不是贪图大利的人绝不会签这样的约,何况他是代表东印度公司,真要是弄得一拍两散,他也不好交代。贪,又有所顾忌,何愁不入我觳中。”

“你不做官真是可惜。”乔鹤年听过,颇有感慨地来了句离题万里的话。

古平原一愕,随即失笑:“士农工商,僧优娼丐,一字之差而已,其实换身衣服,谁能认得出谁?就说我吧,当初借了官服去见程学启,他不一样认我是个官儿。在街上寻个乞丐,绫罗绸缎穿起来,不也是财主?”

“照你这么说,衣服比人还重要?”乔鹤年也是哑然而笑。

“要不怎么说‘衣冠禽兽’呢。”古平原顺口答了一句,乔鹤年却一下子想到了当初在匪寨被逼当师爷,派了个人去暗通官兵,后来狠下心不认账害死人命的事儿。这事儿只有古平原知道,对乔鹤年来说却是块心病,有时午夜梦回,还常常梦到当时的场景。古平原无心的一句话,他却觉得十分刺心,脸色变了变,这才勉强笑道,“看来你是真没有做官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