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谋国,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第11/20页)

古平原正自愕然,陈玉成已然与他并肩而立,再次抬手向山下不远处指去。

“我方才没说真话,那里是寿州。”

寿州与南京隔着安徽省城东西两立,而且是匪王苗沛霖的老巢,陈玉成带着队伍来这儿做什么?古平原疑惑地看着他。

陈玉成苦笑一声:“你说得对,我不能把这一干老兄弟往火坑里带。所以我决定降了。”

古平原乍听之下惊喜交加,刚要插言,陈玉成一摆手止住了他。

“可我不能降清妖。打了这么多年仗,手上都沾满了彼此的血,至亲好友死在清妖手中的比比皆是。我要是降了清妖,心里无论如何也过不去这个坎,对不起死去的天国弟兄,这班部下也不见得能跟从我。”

他无声地透了口气,呼吸着山间凛冽的空气,脸上现出一丝悲色。

“所以我只能降苗沛霖,我已经派人投书给他,愿意听从他的号令。至于今后他要降谁,便与我无干了。”

古平原顿时明白了,陈玉成这是行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法子,说是降苗沛霖,其实还是降清廷。因为苗沛霖早有投向朝廷之心,只是他手下人马不足,投了朝廷顶多封个三品武职,所以才迟迟不肯行动。如今并入陈玉成的几万兵马,大可与朝廷讲讲斤头,弄个一品将军来过过瘾。

“那将来呢?”古平原情不自禁地问道。

陈玉成听了,面上忽有春风拂过,脸色也柔和了下来:“等老兄弟们都有了好结果,我便解甲归田,过男耕女织的日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岂不是好?”

“一家三口?”古平原一怔,随即便懂了,心中似悲似喜,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但终于还是笑着拱了拱手:“恭喜王爷。”

陈玉成也笑了,拍了拍古平原的肩膀,再没说什么,便带着两个亲兵与队伍会合去了。

山崖上只留下古平原。烈烈山风吹起他的袍角,他立在山巅许久,嘴里一直默念着陈玉成留下的那句话:“等老兄弟们有了好结果,我便解甲归田……”他注视着远方太平军的蜿蜒长队,像是要从中找出一个人,过了好一阵,他才深深地出了一口气,喃喃道:“等你有了好结果,我也可以安心了。”

“再往前不远就是寿州,只怕要遇上苗沛霖的探马了。你在山窝的这小村里等,过了一日若无事,我再派人或者亲自到这儿来接你进城。”

白依梅紧紧抓住陈玉成的手,声音颤抖着:“不,要去我们一起去。就算有什么危险……”

陈玉成摇头道:“不会有事,我是谨慎一些罢了。”他伸手把古平原送来的那封文书交给白依梅,“可要是万一……你一定把孩子养大,把这封文书给他看,告诉他,他的爹爹不是贪生怕死之徒,这都是迫不得已,迫不得已……”

白依梅还没听完,已是珠泪滚滚而下,泪眼模糊中看着丈夫带了兵马离去。黄文金和三个亲兵被留下照顾白依梅。约好了次日辰时在此相候。

陈玉成为示诚意,只带了手下几员大将和几百人的亲兵进了寿州。甫一进城他先就是一怔,但见满城张灯结彩,沿街商铺都用红纸贴门,黄土垫道,宛如过年一般热闹。又见苗沛霖骑着一匹高头大马,身上未着披挂,鞍桥上也没有兵刃,笑容可掬地冲着陈玉成连连拱手。

“英王爷,大驾光临敝处,鄙人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陈玉成翻身下马,单膝跪倒:“败军之将怎敢当此礼节。我已在书信中说了,从今往后唯苗大哥马首是瞻,此心不诚,人神共弃。”

苗沛霖也赶紧从马上下来,一把扶起陈玉成,惶恐道:“英王爷,您是天国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我哪敢在你面前托大。你肯来寿州,就是给我苗某面子,今后寿州人马皆是你的麾下,我苗某人俯首听命。”

“这万万不可。”陈玉成连连摇手,“从前种种再也休提,我如今就是苗大哥的马前卒而已,若不答应,我便将这几万人托付于你,自己一走了之的好。”

“这话不急,今后都是兄弟,亲如一家人,谁听谁的还不一样,我们慢慢再商量。英王爷远来辛苦,我已经在聚义厅大排筵宴,专为你接风。”苗沛霖伸手抓住马缰绳,竟是为陈玉成牵马坠镫。

陈玉成哪肯,百般推辞,最后苗沛霖甩开缰绳,哈哈一笑:“我这寿州也不大,既然如此,咱们兄弟把臂而行。”说着挽起陈玉成,并肩向寿州城里走去。

二人沿路走来,街边百姓多有向苗沛霖鞠躬请安者,苗沛霖则一一大声介绍,告诉百姓们自己身边的便是太平天国英雄了得的英王陈玉成。陈玉成原听人说,苗沛霖阴鹜狡诈,诡计多端,想不到却是极其豪爽的性子,看来人言不可轻信。他悬着的一颗心也慢慢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