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第八章(第9/20页)
“您对我讲完您的故事吧。”她说。
“她是否不会来打扰我们了?”格扎维埃尔阴沉地说,“她连门都不敲。”
“我想她不会再来了。”弗朗索瓦丝说。
“好吧!她向她的女友招了招手,”格扎维埃尔勉强开始讲,“她们坐到了我们身旁,年轻的那个喝完威士忌,一下子就倒在桌上,像一个孩子那样胳臂伸向前方,脸颊贴在臂肘上。她哭笑无常,头发乱蓬蓬的,额头上冒着汗珠,然而她很干净,很纯洁。”
格扎维埃尔闭上了嘴,脑海里正再现这一场景。
“什么事情谁要是走到了极端,那种感受是十分强烈的,确实到了极端。”她说。她的眼睛茫然地凝望着,然后,又兴奋地说:“另一个使劲摇晃她,她一定要把她带走,她像一个充满母爱的妓女,您知道,这类妓女不愿意自己的小情人沉沦下去,她们出于关心,出于占有者的本能,同时出于一种淫秽的怜悯心。”
“我懂。”弗朗索瓦丝说。
简直可以认为格扎维埃尔在娼妓中生活了好多年。
“是不是有人敲门?”她伸长耳朵听了听说,“请您叫他进来。”
“请进。”格扎维埃尔声音嘹亮地喊道,眼神中掠过一丝不悦。
门打开了。
“您好。”热尔贝说,他略显尴尬地向格扎维埃尔伸出手。
“您好。”他重复了一句,并走到床边。
“您太好了,能来这里。”弗朗索瓦丝说。
她原来没有期望他来探望,这下,出乎意料地看到他使她心花怒放。她像有一股清风吹进房间,涤荡了病气和污浊的热流。
“您的模样很怪。”热尔贝善意地笑着说,“好像印第安部族苏人的头领。您好点儿了吗?”
“我已经好了。”弗朗索瓦丝说,“这玩意儿,九天内见分晓,或者一命呜呼,或者烧退下来。请坐。”
热尔贝解下围巾,这是一条晶莹雪白的粗棱纹羊毛围巾。他在屋子中央的一个墩状软座上坐下,看看弗朗索瓦丝,又看看格扎维埃尔,一副走投无路的神情。
“我不再发烧,但是仍然腿发抖,不能站立。”弗朗索瓦丝说,“一会儿他们要给我透视,我想,离开床下地走肯定会使我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他们要检查我的肺,看看情况究竟怎么样了。医生对我说,我刚来这里的时候,右肺软得像一块肝,而且另一叶肺也快变软了。”
她一阵轻咳。
“我希望肺部已经复原,达到令人满意的健康程度。您知道,否则我必须疗养好几年。”
“这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热尔贝说,他的目光在房间里环视了一圈,为了寻找话题。“您有这么多好看的花!简直像未婚妻的房间!”
“花篮是学校的学生送的,”弗朗索瓦丝说,“那盆杜鹃花是泰代斯科和朗勃兰送的,波勒·贝尔热送来了那些银莲花。”
又是一阵轻咳。
“您看,您咳嗽了,”格扎维埃尔说,她的怜悯心显得有些过分,“护士禁止您说话。”
“您是个严格认真的看护,”弗朗索瓦丝说,“我不说了。”
短暂的沉默。
“那么,那两个女人后来怎么样了?”她问。
“她们走了,就这样。”格扎维埃尔勉强回答。
热尔贝把挡住脸的那绺头发往后一甩,动作坚定而果断。
“我很希望您快点儿康复,赶得上来看我的木偶戏,”他说,“您知道,进行得很顺利,两个星期以后可以演出。”
“而年内您是不是还要推出其他的节目?”弗朗索瓦丝问。
“是的,现在我们有了木偶剧场。他们那些木偶造型很好。我不喜欢他们演的东西,但是他们为人却非常随和。”
“您很满意?”
“我喜出望外。”热尔贝说。
“格扎维埃尔告诉我,您的木偶娃娃漂亮极了。”弗朗索瓦丝说。
“模样很可笑,我本来应该给您带一个来,”热尔贝说,“那里,他们用提线木偶。但是我们,是布袋木偶,靠手让它们活动,这更有趣。它们用漆布做成,穿的是把整个胳臂都遮住的大喇叭裙,像手套一样鼓起来。”
“是您自己做的?”弗朗索瓦丝问。
“是莫利埃和我,但所有主意都是我出的。”热尔贝得意地说。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话题中,因此,他的羞怯感被一扫而光。
“这不是那么容易演的,您知道,因为动作必须有节奏和有表情,但是我开始学会演了。您想象不出搬上舞台演出时可能出现的一切细小问题。您体会一下,”他把双手举向空中,“两只手中各有一个木偶。如果您想把其中一个弄到舞台尽头,就应该寻找借口同时活动另一个。这就需要创造性。”
“我真想看一次排练。”弗朗索瓦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