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一二年~二〇一五年(第8/11页)

“天啊,好恶心,实在太恶心了!”

一时之间,金智英想不到可以用什么词形容,只想到恶心这个词,接着又不禁回想:那我该不会也被偷拍到了?公司男同事也看到了吗?现在正在网络上流传吗?姜惠秀似乎察觉到金智英在想什么,补充说道:“装设偷拍针孔是在今年夏天。”也就是金智英离职后才有的事。

“我其实在接受精神科医生的治疗,虽然外表看似正常,还故意笑得很大声,一副开朗的样子,但其实我真的快疯了。现在只要和陌生人眼神交会,就会一直想着那个人是不是也看了我上厕所的照片;听到有人在笑也会觉得一定是在嘲笑我。公司里大部分女同事都在吃药,接受心理咨询。静恩甚至因为吃太多安眠药而被送去急诊室,总务部门的两名女职员和崔慧池代理、朴善英代理则干脆选择了离职。”

要是金智英继续留在那家公司工作,很可能也会惨遭偷拍,然后和其他女同事一样整天提心吊胆、接受心理治疗,最后选择离职也不一定。她万万没想到,流传私密照这种事情竟会如此容易地发生在普通人身上。不论是在厕所里装设偷拍针孔的男性保安,还是传播那些照片的男同事,都令姜惠秀觉得世界上已经没有可信的男人。

“结果,那些接受调查的男同事居然还说我们太过分,他们认为针孔又不是他们装的,拍摄者也不是他们,只不过是在一个任何人都可以浏览的网站上看照片,就被当成性犯罪者。但他们明明就在传播照片、助长犯罪,却完全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一点基本常识都没有。”

现在金恩实组长召集了几名精神状况还算良好的受害者,接受一些女性团体的协助,正勇敢面对这起事件。金恩实组长甚至在筹备一家新公司,打算把公司里的女职员统统带走,因为她们要求公司要有具体的道歉以及承诺,防止类似事件再度发生,负责人也要接受惩处,但公司老板只想息事宁人,不断地说:“要是这件事情在业界传开,那公司该怎么办?”“那些男同事都有父母妻儿,一定要把他们逼上绝路才甘心吗?”“站在女生的立场,把这件事情闹大不也没什么好处吗?”与同龄的韩国男性相比,老板的观念、想法还算是比较与时俱进的,没想到竟然会从他口中说出这些自私自利、只想自保的谬论,金恩实组长实在听不下去,忍不住说:“既然他们都有父母妻儿,就更不应该做那种事情,而不是可以因此得到原谅。老板,先从您的观念开始改变吧,您要是继续用那种价值观在职场上混,就算这次的事情让您侥幸过关,之后类似的事情一定还会层出不穷。从过去至今,您应该知道自己一直都没有接受过完整的公司性骚扰预防教育吧?”

其实金恩实组长内心也充满恐惧,早已心力交瘁。不论是她还是姜惠秀,还有一起为这件事情担忧的其他受害者,每个人都希望这件事尽早落幕,回归日常。讽刺的是,当加害者在担心自己很可能会有一些鸡毛蒜皮的损失时,受害者则必须做好很可能会失去一切的心理准备。

郑芝媛刚满周岁便开始上幼儿园,没想到很快就适应了学校生活。每天早上九点半前到幼儿园吃早餐,玩一会儿再吃午饭,下午一点前回到家里,洗好澡再睡午觉。扣掉接送孩子的时间,金智英会有三个小时左右的空闲,然而,那段时间也不全然属于她自己,她必须抓紧时间洗衣服、洗碗、整理家务、张罗孩子要吃的零食和饭菜,真正能利用那段时间悠闲喝杯咖啡的机会少之又少。

实际上,照顾零到两岁子女的全职主妇,一天当中大约有四小时十分钟的闲暇时光;将孩子送去教育机构的主妇,则有四小时二十五分钟左右的闲暇,等于一天只多出十五分钟,但这并不意味着将孩子送去教育机构的主妇就能够好好休息,差别只在于做家务时孩子有没有在身边罢了(9)。当然,对金智英来说,光是能够放心专注地做家务这一点,就已经令她心满意足,总算能好好喘口气。

幼儿园的老师说,芝媛个性温和,适应力好,应该可以试着在学校待到睡完午觉再回家,虽然金智英表示暂时还是让女儿待到吃完午饭就好,但听老师这么一说,不禁动起了试试看的念头。

芝媛出生前,郑代贤和金智英靠着两份薪水和认真储蓄,好不容易还清了向银行贷款的全租金。然而,就在房子租满两年之际,房东按照周围房租时价,将保证金涨了六千万韩元(10),使得夫妻俩不得不再次向银行贷款。光靠郑代贤一个人的收入,根本不敢妄想能买一间小公寓,让一家三口不用担心搬家、保证金等问题;等芝媛长大,上了幼儿园、开始补习之后,会更难负担那些费用。金智英感受到自己也得赚钱贴补家用的压力,房价、物价、教育费……无尽的开销摆在她眼前。只要不是能领到巨额遗产,或者从事极少数的高收入行业,每个人都生活得苦不堪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