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7/7页)

尽管这是一栋已经废弃的房子,但我努力地劝说自己,兴许真能在里面发现一个活人呢。在我的家乡佛罗里达州,类似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在某个小城的郊区,有一栋已经倒塌的旧房子,里面住着一个已经不知道年龄的隐士;他一年四季以拉面为食,穿着打满补丁的衣服,谁都记不清他在这里生活多少年了,因为没有人对他的存在感到好奇;直到多年以后,某个资产评估师或者人口普查员硬闯了进去,才发现他已经成为一副骨架,躺在一个高档的La-Z-Boy沙发里。这样的结局只因没有人关心他,他的家人已经把他从家族成员名单中删除了……这样的故事听起来有点悲凉,但确实发生过。所以,不管喜不喜欢这里,我必须敲门进去。

我鼓起仅剩的一点勇气,踩着碎瓦片和腐烂的木头,穿过及腰的杂草,来到一扇裂开了的窗户前。但透过布满灰尘的窗户,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我敲了一下门,站在门外等着。

四周静悄悄的,寂静中透出一股阴寒之气。我的手在口袋里攒着佩里格林女士的那封信。这封信我一直随身带着,以便向这里的人证明我的身份。但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我感觉到,把这封信派上用场的可能性越来越小了。

翻过围墙来到院子里,我围着这栋楼转了又转,估量着各个地方的长度,希望能找到一个入口。但我发现,这栋房子是没法测量的,因为每到一个角落,都会出现一个新的完整的单元,包括阳台、角楼和烟囱,它们就像刚刚从原体上长出来的一样。

我回到原地,再仔细找了一会儿,终于发现入口。

那是一个洞开的门廊,入口处爬满藤蔓,它就像一个张开的嘴巴。似乎某个东西正在黑暗中窥视着我,伺机将我吞进肚子。

我汗毛直竖。但是,既然不辞辛苦来到这里,我绝不能被这么一栋看似恐怖的房子吓得半路跑回去。想到波特曼爷爷也曾经历过这样的恐怖,但最终活了下来,我的决心更加坚定。不管里面住的是什么人,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于是,我爬上台阶,跨过门槛,向里迈出了第一步。

站在阴暗得像一座古墓的过道里,我感觉头顶似乎悬挂着什么东西。我想起了变态食人魔拿着刀从窗户外跳进来的情景——莫非我头顶悬挂着的,是人皮?想到这些,我紧张得连气都不敢出,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待到冷静下来仔细看后才发现,原来是几件破外套挂在那里,因为时间太久,已经破烂、发霉。

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深吸了一口气。走进这栋房子还不到十英尺,我就吓得差一点尿裤子。我告诉自己要忍住,然后慢慢往里走,每走一步,我的心脏就剧烈跳动一下。

这里的房间一个比一个凌乱。报纸堆积在地上;玩具散落在脚边,上面落了一层灰尘——这表明孩子们很久以前就离开这儿了;爬梯已经和墙连成了一体,表面发黑长毛;一条条藤蔓就像怪物的触须,从屋顶伸进来,占据了壁炉,而且开始向地板蔓延。厨房里就像做过一场错误的实验,狼藉不堪:架子上的罐头似乎是在冷冻了十几年之后突然加热而融化、爆炸,墙上溅满了难看的污秽和斑点。饭厅地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白灰泥,让人误以为屋子里刚下过一场雪。

穿过一条没有光线的走廊,我踏上了一个快要散架的楼梯。我的靴子在布满灰尘的台阶上留下一个个清晰的印记,台阶就像刚睡醒一般,发出一阵阵呻吟的声音。如果上面有人的话,那么,他们应该很久没下过楼了。

爬上楼梯,我看到的是两个四壁残破的房间,生长在里面的灌木和矮树已俨然成林。站在微风中,我再次陷入疑惑:究竟是谁把这里毁成这个样子的呢?直觉告诉我,这里一定发生过可怕、恐怖的事情。

我无法接受,爷爷那田园诗歌般的故事怎么可能发生在这里?这个充满灾难的地方怎么可能是个避难所呢?

一定还有更多的秘密有待我去揭开。但我突然觉得,也许我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浪费时间。这里不可能住着什么人,即便是最厌世的隐士也不会选择这里。

带着一连串的疑问,我离开了。这一趟之后,我不仅没有发现真相,反而更加困惑。直觉告诉我,我所知道的,还不到全部真相的冰山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