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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他停了下来。有声音。他听见细碎的声响,音量很低,完全听不清楚,但的确存在,像水面的涟漪,又像拂过树丛的微风。在非常非常遥远的地方,有人在尖叫求助。他站在原地,抬手搭在耳朵上努力倾听。是的,一个男孩的尖叫。去找他!不是在医院里,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到底在哪里呢?
穿过医院门厅的时候,他被勤杂工拦了下来。他脚上什么都没穿。
“天哪,我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这里来了。”他十分尴尬,但工作人员友善地把他送回了楼上。
“不要打电话给我妈。”他不安地恳求。塞莱斯特和菲尔在病房里等他。
“儿子,你打算不告而别?”
“爸爸,我很焦躁,我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第二天清晨,他在半睡半醒之间听到母亲正在谈论给他做的测试。
“这毫无道理,23岁的成年男性突然人类生长激素暴涨?还有他血液里的那些钙和酶。是的,我知道这不是狂犬病,当然不是,但我很想知道实验室是不是搞错了。我希望他们全部都重做一遍。”
他睁开眼,病房里没有人,一片寂静。他起床,冲了个澡,刮掉胡子,然后低头看了看腹部的伤口。伤疤几乎已经看不出来了。
他又接受了一些测试。没有发现任何脑震荡的痕迹。
“妈,我想回家!”
“不急,宝贝儿。”
还需要做一个非常复杂的检查,能找出身体任何部位最细微的感染。这需要45分钟时间,他必须一动不动地躺着。
“我也能叫你宝贝儿吗?”护士低声问他。
一小时后,格蕾丝和实验室技术人员一起进来了。
“他们居然把以前取到的所有样本都弄丢了,你能相信吗?”她看上去生气得要命,“这回他们最好别出岔子,我们不打算再给谁DNA样本了。要是他们再搞砸,那就是他们的问题。这种事儿来一次就够了。”
“搞砸了?”
“他们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北加州出现了实验室危机!”她交叠双臂,冷冷地看着技术人员抽了他一管又一管血。
快到周末的时候,格蕾丝已经快要为鲁本神奇的康复速度抓狂了。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鲁本都在到处走动,或是坐在椅子里阅读这起惨案的新闻报道。尼德克家族,神秘而狂躁的动物。他想要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当然,他的手机还在警察手里,所以他要了部新的。
他的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的编辑,比莉・卡莱。“我不喜欢充当那些报道里的主人公,”他说,“我要自己写一篇。”
“我们正盼着呢,鲁本。用电子邮件发给我,就这么说定了。”
他的母亲走了进来。是的,如果他坚持的话,现在可以出院了。“我的天哪,看看你自己,”她说,“你真的需要剪头发了,宝贝儿。”
格蕾丝的一位医生好友来了,他们站在走廊里交谈。“实验室的人又搞砸了,你能相信吗?”
长头发。鲁本下床走进浴室,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唔,毫无疑问,他的头发的确很长,比以前茂密,乱蓬蓬的。
事发后头一次,鲁本想到了神秘的无神者马尔贡和他的及肩长发。在玛钦特家藏书室壁炉上方的那张照片里,他见到了那位可敬的先生。也许鲁本也能留长发,就像那位引人注目的无神者马尔贡一样。呃,至少可以留一会儿。
他笑了起来。
一踏进俄罗斯山上的家门,他立即冲向自己的书桌。私人护士为他测试各种数据的时候,他已经打开了笔记本。
惨案已经过去八天了。今天的旧金山格外晴朗,时间刚过正午,海湾碧蓝如洗,整座城市暴露在摩天大楼玻璃幕墙反射的白光中。他走出房间,来到阳台上。冷风吹拂,鲁本深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他一直不喜欢这样的冷风。
终于回到自己家,待在熟悉的壁炉和书桌旁,他真的很高兴。
他写了足足五个小时。
按下电子邮件发送键的时候,他对自己的详尽报道十分满意。不过他知道,由于药物的作用,他的回忆可能不够清晰,写作的节奏也有问题。“请酌情删改。”他在邮件中写道。比莉知道该怎么处理。多讽刺,作为别人口中“最有前途的记者”,他却成了其他报纸的头条主角。
早上醒来时,他想到了一件事,于是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律师西蒙・奥利弗。“尼德克家的那幢宅子,”他说,“里面所有的个人物品,尤其是费利克斯・尼德克的个人动产和文件,请帮我做一份报价。”
西蒙劝他耐心一点,一步一步来。以前鲁本从未干涉过他的业务。为什么要这么急?斯潘格勒外公(格蕾丝的父亲)才刚去世五年,你为什么要急着花钱?鲁本打断了西蒙的说教。他想要所有曾经属于费利克斯・尼德克的东西,除非玛钦特做过其他安排。然后他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