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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本,你为什么要去门多西诺县?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该怎么回答?

“妈,现在先别说这个,求你了。我已经在这儿待了一整天。要是你能打个电话给卡特勒医生,我是说,以志愿者的身份,告诉她你曾收治过类似的病例——”

“好吧,听着。明天你得打最后一针狂犬病疫苗。你还记得吧?”

“我忘得一干二净。”

“呃,鲁本,过去一周我每天都在留言提醒你。明天就是第二十八天,你必须去打最后一针。那位小美人,劳拉,她有电话吗?她会接电话吗?要不我留言给她?”

“我会处理好的,我发誓。”

“好吧,听着。我们本来打算派个护士带着疫苗过来,不过如果你乐意的话,我会联系圣罗莎的这位医生,明天早上你来探访这个男孩时,让她给你安排打针。我会先跟她简单聊聊,看看能帮上什么忙,要是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告诉她的,呃,那我们到时候再说。”

“妈,这样就很好,你真是我的蜜桃妈妈。不过你的意思是不是说,那一夜才过去二十八天?”

感觉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的生活天翻地覆。只是二十八天而已。

“是的,鲁本。我深爱的儿子鲁本・戈尔丁消失不见,换成你取而代之,已经二十八天了。”

“妈,我真是爱死你了。我会想办法找到所有答案,解决所有问题,让我们的小世界重归和谐。”

她笑了。“现在,你听起来又像是我的宝贝儿了。”

她挂断了电话。

他站在车旁。

一种奇怪的感觉袭来,不太愉快,但也并不可怕。眼前闪过将来的某个画面,他和母亲一起坐在尼德克角大厅的壁炉前促膝而谈。在他的想象中,母子俩的交谈坦率而亲昵,他坦诚相告,她欣然接受,然后拥抱了他。她是那么渊博、睿智、慧眼独具。

这个小世界里没有阿基姆・亚斯卡医生,也没有其他任何人。只有他和格蕾丝。格蕾丝知道,格蕾丝理解,格蕾丝会帮他弄清一切,格蕾丝与他同在。

但这样的企望太过缥缈,就像守护天使的传说。孩子们总是想象暗夜的床头有天使相伴,高处的屋椽掩映着翅膀的弧度。

幻境中的母亲突然变了脸色,鲁本吓了一跳。她的眼里闪过一缕恶意,脸庞半掩在阴影之中。

他颤抖起来。

这一幕永不会成真。

这是一个秘密,只能和费利克斯分享。还有劳拉。哦,他可以和劳拉分享一切,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但其他人……也许还有那个长满雀斑、爽朗活泼、眼睛明亮的男孩,他正在楼上的病房里以奇迹般的速度康复。该回家了,回到劳拉身边,回到尼德克角。那幢大宅从未像此刻这样令他感觉安全。

劳拉正在厨房里做一大份沙拉。她曾经说过,心烦的时候,她会拌一大份沙拉。

洗过的生菜晾在厨房纸巾上,她找了个方形的大木碗,在里面抹上油和刚刚切好的大蒜。新鲜的蒜味儿相当诱人。

然后她把生菜叶撕成小片,倒上橄榄油,沾了油的叶片湿润闪亮。一大堆生菜叶在木碗里闪闪发光。

她把木勺递给鲁本,叮嘱他轻轻搅一搅。然后加入切得细细的大葱和香料。每样香料倒出来一点点——牛至、百里香、罗勒,放入掌心搓散,再撒进碗里,细碎的香料紧贴在油光闪亮的叶片上。她倒了点儿酒醋,鲁本继续搅拌,最后她把西红柿和牛油果的薄片放在沙拉顶上。刚出炉的法式面包柔软而温暖,他们坐下来共进晚餐。

水晶杯里的苏打水看起来就像香槟。

“感觉好些了吗?”吃饱喝足以后,他问道。这真是他有生之年吃过的最大的一份沙拉。

她回答说好些了。她吃得很斯文,眼神不时在刚擦亮的银叉子上流连。她说她从没见过这么精美的银器,沉甸甸的,刻满花纹。

他望向窗外的橡树。

“有哪里不对吗?”她问道。

“有哪里对吗?”他反问,“想听点儿糟糕的事吗?我已经数不清我杀了多少人。我得找找笔和纸,好好算一算。我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我是说,异变发生以来,已经过去了多少个夜晚。我真得好好算算。我还得搞本秘密日记,写下我的所有小小发现。”

奇怪的想法从他脑海中掠过。他知道不能这样继续下去,也不可能继续下去。他略带好奇地揣想,如果去往一片陌生的土地,某个无法无天的地方,会是什么样子。在起伏的山峦与山谷间追猎邪恶,没有谁跟踪记录你夺走了多少人命,肆虐了多少个夜晚。他想到了那些大城市,比如开罗、曼谷、波哥大【7】 ,或者去往某个辽阔的国度,没入无垠的森林与旷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