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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尔嗤之以鼻。他不断地丢下餐巾,又捡起来,如此重复,他说那家伙就是个拉斯普京【8】 。

“他有一套理论,”吉姆说,“关于变异和变种人。不过他的证书不太靠得住,妈妈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破绽。”

“要我说的话,还不够快,”菲尔抗议,“他企图用瞎编的故事掩饰自己的履历,什么苏联解体,什么他丢掉了最有价值的研究成果。全都是胡说八道!”

鲁本起身,放了一张埃里克・萨蒂的舒缓钢琴曲,等他重新坐下来的时候,劳拉正在柔声说着外面的森林。

“等到雨停了,你们一定得再来做客,我们可以安排一个周末,沿着大宅后面的小路去远足。”

吉姆想单独跟鲁本待一会儿,他邀请弟弟天黑以后去森林里走走。

“是真的吗,”他质问,“那个孩子被咬了?”

鲁本沉默片刻,然后告诉了吉姆来龙去脉。现在他已确定,斯图尔特不会因圣血而死,但这同样意味着,斯图尔特会变得跟他一样。听到这个消息,吉姆的情绪爆发了。

他当即跪在地上,低头开始祈祷。而鲁本还在继续说着与费利克斯的会面,说着他觉得费利克斯知道所有答案。

“你到底在盼望什么?”吉姆咄咄逼人地问道,“盼着那个男人替你找到道义上的安慰,让你觉得自己野蛮的行径完全可以接受?”

“我盼望的和所有有知觉的造物盼望的并无二致……我希望自己是某个更大的存在的一部分,让我在它的体系内获得一席之地,让我的存在变得有意义。”他抓住吉姆的手臂,“能请你赶快从地上起来吗,戈尔丁神父?趁着还没人看见。”

他们向森林深处走了一点,但离大宅不算太远,还能看见窗户里明亮的灯光。鲁本停下脚步,侧耳倾听。他听见了声音,万物的声音。他试图向吉姆描述。昏暗中他看不清吉姆的表情。

“可是人类应该听到这些声音吗?”吉姆问道。

“如果不应该,那我为什么会听到?”

“世事难料,”吉姆说,“变异和新生无所不在,但总有一部分永远都不会被世界接纳。它们总会遭到抵触与拒绝。”

鲁本叹了口气。

他抬头仰望,憧憬着身为狼人时映入眼帘的澄明夜空。他想看看头顶的星辰。那片浩渺星空总让他觉得,在灿烂无垠的星系中,脚下的地球无异于一朵小小萤火,不知为何,这样的想法总让他感到安慰。奇怪的是,别人似乎不这么看。宇宙的广阔令他更靠近对上帝的信仰。

枝叶间的风拂过他的身体,有哪里不对,夜晚的旋律中掺杂了几丝不和谐的音符。黑暗中他似乎看见了什么东西,有什么东西在动?夜色太过浓重。不过下一个瞬间,鸡皮疙瘩在他全身爆起,他感觉到胳膊上的汗毛竖了起来。

那边有人,在上面。

痉挛如浪潮般袭来,但他强行将它压了下去。他有意识地抖动身体,赶走遍体的寒意。不,那边不可能有人,那不过是他的幻想而已。

夜色中,在高处有什么东西,不止一个,也不止两个。

“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吗?”吉姆问道。

“没事。”他在撒谎。

林间的风更大了,强劲的狂风呼啸而来,林木随风歌唱,宛如一体。

“没什么事。”

九点,他的家人告辞离开。他们至少要凌晨一点才能回到旧金山。明天下午格蕾丝还会回圣罗莎一趟,她要亲自劝说斯图尔特,让他留在医院里。格蕾丝在担心某些事情。

“现在你对这种病有新的了解吗?”鲁本问道。

“没有,”她回答,“没有任何新发现。”

“有些事情,你能告诉我实情吗?”

“当然可以。”

“亚斯卡医生——”

“鲁本,我已经把那人打发走了。他永远不会再靠近我。”

“那斯图尔特呢?”

“他不可能拐走斯图尔特。我已经明确警告了卡特勒医生。虽然这件事现在应该严格保密,不过我还是告诉你吧。卡特勒医生正在努力申请斯图尔特的监护权,或者至少获得某种法律许可,让她有权干涉斯图尔特的任何医疗抉择。他不能回家,也不能独个儿回到旧金山的那间公寓。听着,这些话就当我没说过。”

“好的,妈妈。”

她望向他的眼神近乎绝望。

他们谈了很多斯图尔特的事情,却对鲁本本人绝口不提。

在此之前,他的母亲何曾有过放弃?外科医生永不轻言放弃。他们总是相信,还可以做点什么,这是他们的天性。

这一切已经改变了我的母亲,鲁本想道。他的母亲站在门前的台阶上,抬头仰望大宅,随即又望向东面漆黑的森林,她的眼神忧心忡忡,满是哀伤。她回头看着鲁本,露出他最依恋的慈爱笑容,但却只有短短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