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 太平洋 The Pacific Ocean(第58/67页)

我咬了一口。这一咬让我吃了一惊。内管有一种苦涩的咸味——但外管不仅可以吃,而且味道好极了。我的舌头开始颤抖起来,就像手指在飞快地翻着字典,寻找着久已遗忘的单词。它找到了:甜蜜,我的眼睛听到这个词时愉快地闭上了。不是甜美的甜,而是甜糖的甜。海龟和鱼有很多滋味,但是它们从来、从来都不甜。这种海草有一种淡淡的甜味,甚至比我们加拿大的枫树汁更让人喜欢。要说硬度,最接近的只有荸荠了。

大量唾液从干糊一样的嘴里涌了出来。我扯着身边的海草,发出快乐的叫喊声。内管和外管很容易就完全分开了。我开始把外管塞进嘴里。我两只手并用,使劲往嘴里塞,嘴开始用比这么久以来任何时候都更快的速度更用力地咀嚼着。我不停地吃,直到周围形成了一道不折不扣的壕沟。

两百英尺以外有一棵树。那是山脊下坡惟一的一棵树,山脊看上去非常远。我用了山脊这个词;这个词可能会让人对山坡的坡度有一个错误的印象。小岛很低矮,这我已经说过了。山坡很平缓,高度大约有五六十英尺。但是对于我当时的处境,这个高度的山坡就像一座大山一样赫然耸立。那棵树更诱人。我注意到了那片树荫。我试图再站起来。我终于蹲了起来,但一开始站,我的头就开始晕,身体无法保持平衡。即使我没有倒下去,我的腿也没有一点儿力气了。但是我的意志非常坚强。我下定决心要向前走。我向前爬着,费力地移动着,虚弱地跳跃着来到了树前。

当我爬进斑驳的闪着微光的树荫,听到风吹树叶发出的又干又脆的声音时,我知道自己再也不会体验到如此巨大的快乐了。这棵树没有内陆那些树高大茂盛,而且因为生长在山脊这一侧,更多地暴露在自然环境中,它有些矮小,不像其他树那样长得匀称。但它仍然是一棵树,当你在海上迷失了这么久以后,能看见一棵树,真是太好了。我歌唱那棵树的光荣,它从容不迫的绝对纯洁,它十分耐看的美丽外表。噢,要是我能像它一样,植根于大地,但每一只手都高高地举起,赞美上帝,那该多好!我哭了。

就在我的心颂扬安拉的时候,我的大脑开始注意安拉的作品。那棵树的确是直接从海草丛中长出来的,就像我在救生艇上看到的那样。地上没有一丝土壤的痕迹。要不就是土在更深的地方,要不就是这棵树是一种奇妙的共生体,或者说寄生树。树干大约有人的胸脯那么宽。树皮是灰绿色的,又薄又滑,而且非常软,我能用指甲在上面留下划痕。心形的树叶大而阔,顶端是尖的。树冠和芒果树一样,是浑圆的,非常可爱,但它不是芒果树。我觉得它闻上去像钝叶康达木,但又不是钝叶康达木。也不是红树。也不是我见过的其他任何树。我只知道它非常漂亮,是绿色的,枝叶繁茂。

我听见一声咆哮。我转过身。理查德·帕克正在救生艇上打量着我。他也在看着小岛。他似乎想上岸来,但又害怕。最后,吼叫了好几声,来回踱了好几次以后,他从船上跳了下来。我把橘红色哨子放到嘴边。但他并没有想袭击我。仅仅保持平衡已经很困难了;他像我一样两脚站立不稳。前进时,他四肢颤抖,紧贴着地面朝前爬,像一只刚出生的小虎崽。他与我保持着很长一段安全距离,向山脊跑去,消失在小岛的内陆深处。

我吃东西,休息,试图站起来,总的来说,沉浸在极度快乐之中,就这样度过了一天。用力太猛时我会感到恶心。而且我一直感到脚下的地在摇晃,我要跌倒了,甚至在我一动不动地坐着时也是如此。

傍晚,我开始担心理查德·帕克。既然环境和地方都改变了,我不能肯定他碰到我时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我不情愿地爬回到救生艇上,这完全是为了安全。无论理查德·帕克占据岛上多大的地方,船头和油布仍然是我的地盘。我寻找着能让救生艇停泊的地方。显然,海岸上覆盖了厚厚一层海藻,因为除了海藻我什么也没找到。最后,我把一支桨柄朝下深深地插进海藻丛里,再把船系在桨上,就这样解决了停船的问题。

我爬到油布上。我已经筋疲力尽了。因为吃得太多,我的身体已经用尽了力气;因为运气突然改变,我的神经紧张起来。一天结束时,我模糊地记得听见理查德·帕克在远处咆哮的声音,但是浓浓睡意征服了我。

夜里醒来时,我的下腹部有一种奇怪的不舒服的感觉。我以为是痉挛,可能是吃海藻中毒了。我听见了一声响声。我看了看。理查德·帕克在船上。他在我睡着时回来了。他正喵喵叫着,舔着脚掌。我觉得他回来很令人费解,但没再多想——很快痉挛变得更厉害了。我痛得蜷起身子,浑身发抖,这时一个对大多数人来说非常正常但我却久已忘记的过程开始了:排便。这非常痛苦,但在这之后我睡着了,那是我自从“齐姆楚姆”号沉没前一天晚上以来睡过的最沉、最令人精神振作的一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