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TWO 太平洋 The Pacific Ocean(第56/67页)

“好吃吗?”

“不好吃。香烟好吃吗?”

“不好吃。我没法吃下去。”

“我也没法吃下靴子。”

“从前有一根香蕉,它长大了。它长得又大,又结实,又黄又香。后来它掉到了地上,有人看见了,就把它吃了,后来那人感觉好多了。”

“对不起。我为自己说过的话和做过的事道歉。我是个没用的人。”他突然说。

“你是什么意思?你是世界上最可贵、最了不起的人。来吧,我的兄弟,让我们到一起来,尽情地享受对方的陪伴吧!”

“好啊!”

太平洋可不是划船的合适地方,尤其是当划船的人身体虚弱,双目失明,他们的救生艇体积庞大,难以操作,而风又不配合的时候。他靠我近了,又离我远了。他在我左边,又到了我右边。他在我前面,又到了我后面。但最后我们终于到了一起。我们的船相碰时发出的声音甚至比海龟撞上来的声音还要甜美。他扔给我一根缆绳,我把他的船系到了我的船上。我张开双臂去拥抱他也被他拥抱。我的眼里闪着泪花,但脸上却在微笑。尽管我瞎了,却仿佛能看见他就在我面前,栩栩如生。

我发射了一枚照明信号弹,但没能瞄准。

我要吃一顿丰盛的自助餐。先吃米饭和浓味小扁豆肉汤。还要有黑绿豆和木豆饭和酥酪饭和……

“我可爱的兄弟。”我轻声低语。

“我在这儿。”他回答。

我听见一声微弱的咆哮。

“兄弟,有一件事我忘了说了。”

他重重地跌倒在我身上。我们一半身子压在油布上,一半身子压在中间的坐板上。他伸过手来掐我的脖子。

“兄弟,”他过于热切的拥抱让我气喘吁吁,“我的心和你在一起,但我必须紧急提议我们到敝人的小船的另一半去。”

“你他妈的心是和我在一起!”他说,“还有你的肝和你的肉!”

我能感到他从油布上滚到中间的坐板上,不幸地把一只脚放到了船板上。

“不,不,我的兄弟!不要!我们并不是……”

我想把他拉回来。唉,太迟了。还没说出“单独”两个字,我又是单独一人了。我听见爪子抓在船底的非常轻微的喀嚓声,和一副眼镜掉在地上的声音一样轻,紧接着我就听见我亲爱的兄弟在我面前尖叫起来,我从没有听见过任何人像这样尖叫过。他松开了我。

这就是理查德·帕克的可怕代价。他给了我一条命,我自己的命,但代价是取走一条命。他把肉从那个人的身体上撕下来,咬碎了他的骨头。我的鼻子里充满了血腥味。就在那一刻,我心里的某种东西死了,再也没有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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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爬到我兄弟的船上。用手在船上摸索。我发现他对我撒谎了。他有一点儿海龟肉,一个鲯鳅头,甚至还有——这可真是好东西——几块饼干屑。他还有水。这些都进了我嘴里。我回到自己船上,把他的船解开。

像我那样哭泣对眼睛有些好处。我视野左上方的那扇小窗户开了一道缝。我用海水冲洗眼睛。每冲洗一次,那扇窗户就开得更大一些。两天后,我的视力恢复了。

我看到的那幅景象几乎要让我希望自己还是个瞎子。他那被残杀、被肢解的尸体躺在船板上。理查德·帕克把他当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他甚至吃了他的脸,因此我从来没有看见我的兄弟是谁。他被掏出了内脏的躯体和像船肋一样弯曲的断了的肋骨看上去就像救生艇的缩微模型,这就是船上浸透了鲜血的恐怖状况。

我要承认我用鱼叉钩住了他的一只胳膊,把他的肉当做了鱼饵。我还要承认,极度的需要逼得我发疯,受需要和疯狂的驱使,我吃了他的一些肉。我是说小块的肉,我打算放在鱼叉的钩子上的几小条,这些肉被太阳晒干以后看上去就像普通动物的肉。肉在几乎不知不觉之中滑进我嘴里。你一定要理解,我的痛苦永无休止,而他已经死了。我一抓到鱼就不吃肉了。

我每天都为他的灵魂祈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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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了一个奇特的植物学发现。但是很多人都不会相信下面这一段。尽管如此,我仍然要把它告诉你,因为它是故事的一部分,而且它曾经发生在我身上。

我侧身躺着。大约中午过后一两个小时吧,阳光静静地照着,微风轻轻地吹拂。我睡了一小会儿,睡得不沉,没休息好,也没做梦。我翻身转向另一侧,翻身时尽量少消耗一些能量。我睁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