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10/20页)

几个月过去了。

然后他们收到了回信。信脏得很,因为在锤顶山,信件通常都是交给随便某个差不多是往那个方向走的人。另外信也很短。信上说(用语直截了当、不加修饰),他的申请被接受了,希望他立刻前去报到。

“就这样?”卡萝卜问,“我还以为会有些测试什么的,看我是不是能够胜任。”

“你是我儿子,”国王道,“我告诉他们的,你瞧。不用想也知道你肯定能胜任。多半还是当官的料。”

他从自己的椅子底下拖出一个口袋,在里头翻了半天,最后递给卡萝卜一块金属,既像锯子又像剑,像剑多过锯子,但也只稍微多那么一点点。

“这说不定是属于你的。”他说,“我们找到那些……马车的时候,就只剩下了这个。都是那些强盗干的好事,你明白。还有一件事,就咱俩私下说说——”他示意卡萝卜凑近些——“我们找了个巫女,瞧瞧它是不是有魔法什么的。不过她说没有。说是正好相反,她简直从没见过这么没魔力的剑。它们通常都带点魔力的,你知道,我猜是因为磁力。不过它的平衡倒是很不错。”

国王把剑递给卡萝卜。

他又在口袋里翻起来。“还有这个。”他掏出一件衬衣,“可以保护你。”

卡萝卜小心翼翼地摸了两下。衬衣是用锤顶羊的毛织成的,保暖性和柔软度与野猪的刚毛不相上下。它属于富有传奇色彩的矮人外衣家族,是那种需要用上铰链的衣服。

“保护我?”

“免得着凉什么的,”国王回答道,“你母亲说一定要你穿上。还有,呃……这倒提醒了我。瓦内锡先生说让你下山的时候顺道去他家一趟,他有东西要给你。”

卡萝卜出发的时候,他的父亲和母亲一直在门口挥手,直到再也看不见他为止。薄荷没来送别。说起来还真是,最近她似乎老躲着他。他带上了剑,把它挂在后背上,行李袋里装着三明治和干净内衣,世界差不多算是被他踩在脚下了。他口袋里揣着那封著名的信件,来自伟大的安科-莫波克的统治者王公大人。

至少他母亲是这么说的。信纸顶上确实盖了个有模有样的纹章,不过签名看起来却像是“狼坪·潦草,秘,代”。

可话说回来,即便这信上的签名不是出自王公本人之手,它肯定也是他手下的某个人写的,或者跟他同在一栋楼里的什么人。王公多半至少知道有这封信。大略知道。或许不是这一封,但他多半知道世界上有信这么个东西。

卡萝卜迈着坚定的步伐往山下走,不时惊扰沿路的黄蜂。过了一阵,他抽出剑来,试着刺向罪大恶极的树桩和非法集会的荨麻。

瓦内锡坐在自家的小茅屋外头,把晾干的蘑菇穿成一串。

“你好啊,卡萝卜。”他领着男孩走进屋里,“迫不及待要去城里瞧瞧了?”

卡萝卜认真思考了一番。

“没有。”他说。

“临阵退缩了,嗯?”

“没有。我只不过是在走路。”卡萝卜老老实实地回答说,“压根儿没想什么。”

“你爸爸给你的,这剑?”瓦内锡在一个臭气熏天的架子上翻来找去。

“对,还有一件羊毛外衣,免得我着凉。”

“啊。没错,我听说下头有时候潮得很。防护。非常重要。”他转过身,以颇富戏剧性的语调说道,“这是我曾祖父传下来的。”

那是个古怪的装置,大致呈半球形,连着许多条带子。

卡萝卜礼貌地默默端详,“这是弹弓什么的吗?”

瓦内锡告诉他这是什么。

“遮阴袋?就好像遮阳伞一样吗?”卡萝卜大惑不解。

“不,是为了战斗准备的。”瓦内锡含糊其辞,“你应该一直戴着它。保护重要部位,也就是。”

卡萝卜试穿了一回。

“有点小,瓦内锡先生。”

“那是因为你不该把它戴在脑袋上,你知道。”

瓦内锡再多做些解释,卡萝卜先是更加迷惑,然后是惊惧不已。“我曾祖父曾经说过,”瓦内锡最后道,“全靠有它,不然今天也就没有我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瓦内锡的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我也不知道。”最后他毫无骨气地回答说。

无论如何,那可耻的东西现在被塞到了卡萝卜背包的最底下。矮人很少用到这种玩意儿。如此恐怖的防具让卡萝卜略微窥到一点那个像月亮背面一样陌生的世界。

瓦内锡先生还送给他一本书——又小又厚,封面原本是皮革,但经过岁月的洗礼,现在已经变得像木头一样。

书的名字叫做:《安科-莫波克城的法律与条令》。

“这也是我曾祖父传下来的,”瓦内锡说,“这是警卫队必须了解的知识。你必须了解所有的法律,”他义正词严地说,“才能当个好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