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18/20页)
“你知道他今早逮捕了小偷公会的会长吗?”
“为什么?”
“因为他是小偷公会的会长,似乎是。”
军士一脸疑惑,“这算犯了什么罪?”
“我想我最好跟这个卡萝卜聊两句。”魏姆斯说。
“你没见到他吗,长官?”科垄问,“他说他已经跟你汇报过了,长官。”
“我,呃,当时肯定正忙着。满脑子烦心事。”魏姆斯道。
“当然,长官。”科垄恭恭敬敬地说。魏姆斯好歹还有点自尊心,所以转开了眼睛,把脑袋埋进桌上一大堆已经石化的文件里。
“我们必须马上把他从街上撤下来,”他喃喃地道,“否则下回他就该以见鬼的谋杀罪逮捕刺客公会的会长了!他在哪儿?”
“我让他跟喏卟司下士巡街去了,队长。喏比可以教他认认门路什么的。”
“你把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派给了喏比?”魏姆斯突然感到疲惫不堪。
科垄结巴起来,“呃,长官,经验丰富,我以为,喏卟司下士可以教会他很多东西——”
“让我们祈祷他不要学得太快。”魏姆斯把自己棕色的铁头盔扣在脑袋上,“走吧。”
他们走出哨所,发现酒馆外的墙上搭了架梯子。一个大块头正站在梯顶,一面压低嗓门骂骂咧咧,一面跟发光的招牌搏斗。
“有问题的是字母E!”魏姆斯向他喊话。
“什么?”
“E。还有T,一下雨就嘶嘶响。早该修修了!”
“修?哦。对。修。我就是在干这个。修。”
两个卫兵踩着满地积水走远了。守望塔兄弟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注意力再次转回到自己的螺丝刀上。
哪支军队里都能找到喏卟司下士这样的人。尽管对各种条例的细枝末节他们就像百科全书一样权威、全面,但却始终非常小心,生怕人家升自己的职,一辈子顶多做到,比方说,下士。他喜欢用嘴角说话,还不停地抽烟。卡萝卜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被喏比抽过的烟虽然几乎立刻就会变成烟屁股,但却永远保持着烟屁股的形态,或者直到他把它卡到耳朵背后为止(那地方活脱脱就是尼古丁的大象墓场)。只在极少的情况下,他会把烟从嘴边拿下来,拢在一只半握着的拳头里。
他个子小,罗圈腿,酷似一只从来没人请他参加茶话会的黑猩猩。
他的年纪很难判断,但如果把愤世嫉俗和消极厌世的程度作为某种碳含量年代测定法的指标,那么他大概有七千岁左右。
“容易得很,这条道。”此刻他们正走在商人街区一条潮湿的街道上。喏比拧拧一个门把,门锁着。“你就跟着我干,”他补充道,“我保证你没事。现在,你去试试街对面那一侧的门把。”
“啊,我明白了,喏卟司下士。我们得看看有没有人忘了给铺子上锁。”卡萝卜说。
“你学得挺快,小子。”
“真希望我能把那些恶棍逮个正着。”卡萝卜热切地说。
“呃,嗯。”喏比有些迟疑。
“但如果发现有人没锁门,我猜我们就得去找店主人来。”卡萝卜继续往下讲,“我们还得留下一个人守在这儿,对吧?”
“嗯?”喏比眼睛一亮,“我来留守。”他说,“放心好了。你去找失主。我是说店主。”
他试试下一个门把,它转了。
“在山里,”卡萝卜道,“如果抓到贼,就会把他吊在——”
他停下来,随手转转门把。
喏比僵住了。
“吊在哪儿?”他似乎既害怕又着迷。
“记不清了。”卡萝卜道,“反正我母亲说这还太轻了。偷东西是错的。”
喏比逃过了无数次震惊世界的大屠杀,诀窍就在于压根儿不要出现在事发现场。他松开门把,挺友好地拍拍它。
“就是这个!”卡萝卜道。喏比跳起来。
“就是哪个?”他喊道。
“我记起我们把他们吊在哪儿了。”卡萝卜说。
“哦,”喏比声音虚弱,“吊哪儿?”
“我们把他们吊在市政厅旁边,”卡萝卜回答道,“有时一吊就是好多天。他们可是不会再犯了,我说。就好像毕炯·健臂是你舅舅。”
喏比把长矛靠在墙上,从自己耳朵背后的仓库里掏出只烟屁股。他暗下决心,有那么一两件事,必须现在就闹个明白。
“你为什么非要当卫兵,孩子?”他问。
“每个人都问我这个。”卡萝卜说,“我不是非要当,我想当。这能让我变成男子汉。”
喏比从不直视任何人的眼睛。此刻他满脸惊奇地看着卡萝卜的右耳朵。
“你是说,你不是为了逃避什么?”他问。
“为什么我会想要逃避什么?”
这问题叫喏比有些猝不及防。“啊,总会有些这样那样的原因嘛。或许——或许是人家错怪了你。比方说,也许,”他咧嘴一笑,“也许店里的东西神秘消失了,然后人家误以为是你干的;或者在你包里找到某些东西,而你压根儿不知道它们是怎么跑到你包里去的,那之类的。你可以放心告诉老喏比。又或者,”他用胳膊肘捅捅卡萝卜,“没准儿是别的什么事儿,呃?找女人,呃?害哪个姑娘惹上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