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第19/20页)
“我——”卡萝卜正想否认,突然记起来,是的,人应该讲真话,哪怕是对喏比这样好像不知道真话是什么东西的怪人。真话就是,他总害得薄荷惹上麻烦,尽管他一直有些迷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害得她惹上麻烦的,又为什么会害得她惹上麻烦。每回他去岩咂咂家的洞里看她,走的时候都能听到她父母冲她大声嚷嚷。他们对他倒从来都客客气气,可不知怎的,仅仅是看见他也足够让薄荷麻烦不断。
“是的。”他说。
“啊,通常都是这个原因。”喏比充满智慧地说。
“随时随地,”卡萝卜道,“差不多每天晚上,基本上。”
“哎呀呀。”喏比好不钦佩。他低头看看卡萝卜的保护罩,“所以他们才逼你戴上这东西,唔?”
“啊?”
“嗯,不必担心。”喏比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或者大秘密,也可能是。就连队长也一样。他之所以跟咱几个一块儿,只不过是因为他给个女人践塌了。军士说的就是这个字眼儿,践塌。”
“天哪。”卡萝卜说。这个字眼儿一听就很痛的样子。
“可依我看这是因为他心直口快。有一次跟王公说过了头,听说是。说小偷公会不过是一群贼,或者那之类的,所以他才跟咱们一起。谁知道呢,我说。”他对人行道投以思辨的目光,“那么,你现在住哪儿,小子?”
“有位名叫帕姆夫人的女士——”
喏比被迷路的烟狠狠呛了一下。
“在黄泉?”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住那儿?”
“哦,是的。”
“每天晚上?”
“嗯,每天白天,其实是。没错。”
“而且,你来这儿是想变成个男子汉?”
“是的!”
“还好我没生在你老家那种地方。”喏比道。
“我说,”卡萝卜彻底糊涂了,“我来是因为瓦内锡先生说这是世界上最好的工作,执行法律什么的。是这样的,对吧?”
“唔,呃,”喏比道,“这个么,我是说,执行法律……我是说,过去,没错,在搞出所有这些公会什么的之前……法律什么的,并不真的,我是说,如今这些日子,一切都更加……哦,我不知道。基本上你只需要敲你的锣,少惹是生非就成。”
喏比叹口气,轻轻咕哝两声。他从腰带上扯下沙漏,瞅瞅快要漏完的沙粒,再把它挂回去。他取下铜锤的皮套子,敲了一两下锣,声音并不很大。
“十二点,”他嘟囔道,“一切安好。”
“就这样,唔?”微弱的回声消失之后,卡萝卜叫道。
“差不多。差不多。”喏比吸了口自己的烟屁股。
“就这样而已?没有月夜里屋顶上的追捕?或者借着吊灯飞身一跃?什么也没有?”
“那是当然的,”喏比激动起来,“从没干过那样的事儿。谁也没跟我说过还有那些事儿。”他抽口烟,“在屋顶上追来追去,没准儿会伤了风、送了命。我看我还是敲锣就成,如果你不反对的话。”
“我能试试吗?”卡萝卜问。
喏比有些晕头转向,否则再也没有什么理由可以解释他接下来的错误:他一言不发地把锣递给了卡萝卜。
卡萝卜花几秒钟把它仔细看了看,然后他把铜锤奋力举过头顶。
“十二点!”他大吼一声,“一切安安安安好好好好好!”
回音在街道上来来回回地反弹了许久,终于被一种恐怖而厚重的寂静所掩盖。几只狗不知在哪里汪汪了几声。一个宝宝放声大哭。
“嘘嘘嘘!”喏比赶紧嘘他。
“那个,的确是一切都好,不是吗?”卡萝卜问。
“你要老敲那该死的锣,咱们准好不了!快还我。”
“我不明白!”卡萝卜道,“你瞧,瓦内锡先生给了我一本书——”他翻出他的《法律与条令》。
喏比瞥了卡萝卜的《法律与条令》一眼,然后耸耸肩,“从没听过这些东西。”他说,“现在好好把你的大嘴巴闭紧了。你可不想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会引来各种各样的家伙。跟我来,这边。”
他抓住卡萝卜的胳膊,拖着他一路疾走。
“什么样的家伙?”卡萝卜一面被坚定的下士直往前拉,一面表示抗议。
“坏家伙。”喏比喃喃地说。
“可我们是警卫队!”
“可不是!所以咱才不想跟其他人扯上关系!别忘了加斯筋的事儿!”
“我不记得加斯筋有什么事!”卡萝卜完全糊涂了,“加斯筋是谁?”
“那时候你还没来,”喏比咕哝着,稍微消了点气,“可怜的家伙。咱们谁都可能遇上那种事儿。”他抬头瞪了卡萝卜一眼,“从今往后这一套都给我收起来,听见了?害我精神紧张。月夜追什么捕,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