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埃莉斯·德·拉·塞尔的日记(第23/57页)

“恕我直言,目前的局势非常复杂,我没法简单地同情任何一方,斯科特小姐。”

她扬起一边眉毛。“你的答案非常明智,亲爱的。看来你不是那种生下来就选定信仰的人。”

“我更想以自己的想法做决定。”

“我相信你能做到。不过告诉我吧——这次请说得详细些——你对你祖国的情势有何看法?”

“我从来没仔细考虑过,小姐,”我抗议着,担心自己会因此暴露。

“拜托,说说看吧。现在考虑一下。”

我想起了自己的家,想起了父亲:他笃信君主由上帝任命,而君主的地位应当得到所有人的认可。我也想到了想要废黜国王的乌鸦们。还有相信第三条路的母亲。

“我认为某种程度的改革是必要的。”我告诉珍妮。

“是吗?”

我顿了顿。“我想是的。”

她点点头。“很好,很好。有疑虑是好事。我的弟弟就有疑虑。他把那些都写进信里了。”

又是那些信。我也不清楚这段对话会走向何方,于是说:“听起来他是个既睿智又宽容的人。”

她咯咯地笑了起来。“噢,他有他的缺点。不过在内心里,没错,我认为他是个睿智又善良的人。来吧——”她用手杖敲了敲车厢的天花板,“——我们回去吧。快到午餐时间了。”

我们回到女王广场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离目标已经很接近了。“在我们用餐之前,我有件东西想拿给你看。”她在路上告诉我。我怀疑她要给我看的就是那些信。

到了广场以后,车夫扶我们下了车。但他没有陪我们走到门前,而是回到驾驶座上,甩动缰绳,在马蹄声和车轮声中消失于薄雾里。

接着我们走到门边,珍妮拉响了门铃,然后又以短促的动作拽了两下。

也许是我想多了,可……

车夫离开时的方式。拉铃的动作。我保持着微笑,同时压抑着心里的紧张,这时插销拉开,房门随之开启,珍妮朝着史密斯微微点头,然后走进门去。

房门在我身后合拢。广场那边的喧嚣声消失了。遭受囚禁的熟悉感受涌上心头,只是这次夹杂着真正的恐惧,那是觉得大事不妙的感觉。海伦在哪儿?我心想。

“史密斯,能请您把我回来的消息告诉海伦么?”

他像以往那样垂下头去,笑着回答:“当然可以,小姐。”但他没有动。

我怀疑地看着珍妮。我希望一切能恢复正常。希望她能敦促管家去照做,但事与愿违。她看着我,然后说:“来吧,我想带你去游艺室看看,那里就是我父亲遇害的地方。”

“当然,小姐。”我说着,瞥了眼史密斯,跟着她走向那扇照例紧闭着的木板门。

“我想你已经参观过游艺室了,对吧?”她说。

“在过去四天的时间里,我有充分的时间去参观您这栋漂亮的宅邸,小姐。”我告诉她。

她顿了顿,手按在门把上。她看着我。“四天的时间对我们来说也很充分了,伊芳……”

我不喜欢她那种强调的口气。我真的很不喜欢。

她打开门,带着我走了进去。

窗帘是拉上的。惟有的照明是放置在窗台和壁炉架上的蜡烛,让房间笼罩在闪烁不定的橘色光辉里,仿佛要准备某种邪恶的宗教仪式。桌球台盖上了布,搬到一旁。在房间中央空出的地板上,面对面地放着两张木制厨房椅。除此之外,还有个男仆站在旁边,戴着手套的双手交扣在身前。我记得他的名字是米尔斯。平时的米尔斯会微笑着鞠躬,一举一动都彬彬有礼,这是仆人面对从法国来访的贵族千金所应有的态度。但此时此刻,他却凝视着我,面无表情。甚至显得有些冷酷。

珍妮续道:“四天的时间足够我们派人到法兰西去核实你的身份了。”

史密斯跟着我们走进房间,站在门边。我被困住了。讽刺的是,在我为此抱怨了好几天以后,我真的被困住了。

“小姐,”我说着,难以掩饰语气里的慌张,“说实话,我觉得这整件事都令人困惑,而且让我不舒服。如果说这是什么恶作剧,或者我没听说过的英国风俗,那么我请求您能告诉我。”

我的双眼看向男仆米尔斯冷酷的面孔,看向那两张椅子,又看回珍妮。她神情冷漠。我突然很想念韦瑟罗尔先生。想念我的母亲和父亲。还有阿尔诺。我从来没有像当时那样恐惧和孤单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