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自埃莉斯·德·拉·塞尔的日记(第46/57页)
我点点头,脑子里想的只有自己卧室里的行李箱。一部分的我很想直接冲过去,而另一部分的我希望先处理好眼前的事。
“你做得完全正确,”我安慰他说,“你自己的东西还好吧?”
他抬起手里的箱子。“都在这儿了。”
“不管怎么说,你肯定都受了不小的惊吓。你该走了。眼下可不是和贵族结伴的好时机。回凡尔赛去,我们会确保给你应有的补偿的。”
“那您呢,小姐?您不回凡尔赛么?”
我面对着那栋宅邸,硬着心肠看着我家族的财产被人像垃圾那样随处乱丢。我认出了一条属于我母亲的裙子。这么说他们去过楼上,也翻过我的卧室了。
我指了指自己的弯刀。“我得进去。”我说。
“不,小姐,这可不行,”皮埃尔说,“屋子里还有几个强盗,他们喝得烂醉,正在寻找其他可以偷的东西。”
“所以我才必须进去。为了阻止他们。”
“可他们都有武器,小姐。”
“我也一样。”
“可他们既醉又凶狠。”
“噢,我既生气又凶狠。在这点上我强过他们,”我看着他,“好了,快走吧。”
他并不是真心想留下的。皮埃尔是个好人,但他对我的忠诚也只到这种程度而已。他会抵抗那些强盗——但不会拼上性命。或许我该庆幸自己当时不在家里。有人会流血。无辜者也许会因此送命。
到了前门那里,我拔出了手枪。我用手肘把门推开了些,悄悄钻进门廊。
这里一片狼藉。翻倒的桌子。砸碎的花瓶。
到处都是他们丢弃不要的战利品。不远处有个脸朝下呼呼大睡的醉汉。还有一个瘫倒在对面的角落,下巴枕着自己的胸口,手里拿着一只空酒瓶。通向酒窖的门开着,我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举起手枪。我竖起耳朵,却没听到任何动静,又用脚踢了踢旁边那个醉汉,而他的回应是一阵更加响亮的鼾声。没错,他喝醉了。但并不凶狠。他在门边的那个朋友也一样。
除了鼾声以外,底楼寂静无声。我走到通向楼下的楼梯边,再次竖起耳朵,但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皮埃尔说得没错:这些强盗的确来得快去得也快。他们洗劫了酒窖和食品储藏室,无疑还有餐具室的银器。我的家只是他们抢掠途中的一站而已。
现在该去楼上了。我回到门厅,爬上楼梯,径直朝着我的卧室走去,发现那里和宅邸的其余部分一样遭受了洗劫。他们找到了我的行李箱,但显然觉得里面的东西根本不值钱,所以只是把那些东西全部丢在地上。我把弯刀收回鞘里,把手枪塞回皮套,然后跪了下来,收拢信件,然后放进行李箱里。谢天谢地,那条项链放在行李箱的最底下;他们完全没发现。我小心翼翼地把书信放在那些饰品上,抚平起皱的信纸,然后摆放整齐。做完做些以后,我锁上了行李箱。等我把家里清理干净以后,这口箱子得送到皇家学校去保管才行。
我意识到自己的腿开始发麻,于是站起身来,坐到床位,开始思考。我心里想的只有关上大门,缩进某个角落,避免和任何人交流。或许这就是我把皮埃尔送走的真正原因。我的家遭受的抢掠给了我继续哀悼的理由,而我想要独自哀悼。
我站起身,走到一楼和二楼间的楼梯平台上,看向下方的门廊。这里唯一的声音只有从屋外的街上传来的模糊喧闹,但光线开始变暗了。天渐渐黑了,而我需要点亮几支蜡烛。但首先,我得赶走那些不速之客。
我走到楼梯底下的时候,睡在门边的那人似乎清醒了一点。
“如果你醒了,那么我建议你快点离开,”我的声音在门厅里回荡,“如果你还没醒,那我就要踢你的卵蛋,直到你醒过来为止了。”
他试着抬头眨眼,仿佛在渐渐恢复意识,并且试图回忆自己身在何处,又是怎么来到这儿的。他的一条胳膊压在身后,而他呻吟着翻过身,试图抽出那条手臂。
然后他爬起身来,关上了门。
我没说错。他爬起身来,关上了门。
我花了整整一秒钟才明白过来。问题在于:一个刚才还躺在我家门廊上、烂醉如泥的男人,为什么起身时丝毫没有立足不稳的样子,关门的动作也如此流畅?他是怎么做到的?
答案就是,他没有醉。他一直都没醉过。而他压在身下的是一把手枪,此时漫不经心地抬起,对准了我。
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