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守阵地 Holding the Line(第10/10页)
“将近三小时,长官。”某位克罗伊的参谋插了一句。
“三小时,混蛋!你不是怯懦是什么?”
“怯懦?”保德尔尖叫,他的参谋团里甚至有人握起武器。“你必须立刻道歉!我部一直在承受猛烈的侧翼攻击!我甚至得亲自步行冲杀!”他把脸往前一凑,戴手套的手指着脸上伤口,“仗是我们打的!我部赢得了今天的胜利!”
“鬼扯,保德尔,你什么也没干!胜利属于我的人!猛烈攻击?哪来的攻击?林子里的野兽?”
“啊哈!还真是!给他看!”
一名参谋扯开盖住货车的油布,乍眼看去,车上装了堆血淋淋的破布。参谋皱鼻一推,那东西滚到地上,仰面朝天,鼓出的黑眼睛盯着天空,丑陋的大下巴张开,露出满口锋利的长牙。它棕色偏灰的皮肤极为粗糙,生满茧子,粗短的鼻子歪歪扭扭。它脑袋扁平,没有毛发,眉骨高耸,小额头却向后缩。它一条胳膊短而壮,另一条则要长些,微微弯曲,两条胳膊末端都生着爪子一样的手。这生物如此扭曲、野蛮、原始,教威斯特目瞪口呆,缓不过劲儿来。
这显然不是人类。
“看!”保德尔得意扬扬地尖声道,“还敢说我的人什么也没干?这……这玩意儿有好几百!不,是好几千!打起来像疯子!然而我部坚守阵地,这是你们莫大的荣幸!我要求!”他走向前,“我要求!”他声音越来越高,“我要求!”他大叫,脸憋成紫色,“你道歉!”
克罗伊的眼神混合着疑惑、愤怒和挫败。他抿起双唇,咬紧牙关,握住拳头,他的字典里显然没有应对目前这种情形的条目,于是他转向威斯特。
“我要见伯尔元帅!”他吼道。
“我也要见!”保德尔尖声嘶喊,不甘示弱。
“元帅大人他……”威斯特双唇无声地动了动,脑海一片空白,想到的所有花招、伪装和欺骗一下子统统消失不见。“他……”没退路了,完了,他会成为流放犯。
“他——”
“我在这里。”
威斯特惊异万分地看见伯尔出现在帅帐门口,但即便光线不好,也能明显看出他身染沉病。元帅面如死灰,前额汗水密布,双眼深陷,眼圈乌黑。他嘴唇颤抖,腿脚不稳,扶着身旁帐篷柱强撑。威斯特看到他制服前襟有片黑色污渍,很可能是血。
“抱歉,我在……战斗中有些不适,”他咳起来,“可能吃坏了肚子。”他握帐篷柱的手在抖,加兰霍站在后面,准备在他倒下时扶住,但凭借超人的毅力,元帅硬是站着。威斯特紧张地看向两位怒火中烧的将军,生怕他们看穿元帅半死不活的真相,但将军们急着申辩,无暇留意其他。
“元帅阁下,我要对保德尔将军提出抗议——”
“长官,我要求克罗伊将军道歉——”
威斯特突然意识到,最好的防御是进攻。“按传统!”他以最大音量打断两人,“首先表示对司令官的祝贺!”他刻意缓缓鼓掌,派克和加兰霍毫不犹豫地加入。保德尔和克罗伊互相冷冷看了一眼,也鼓起掌。
“请容我首先——”
“我头一个祝贺您,元帅阁下!”
两人的参谋团跟着加入,然后是帅帐周围其他人,再然后是更外围的人,很快,欢呼声蔓延到整个山谷。
“为伯尔元帅欢呼!”
“元帅万岁!”
“为胜利!”
伯尔抽搐、颤抖,一手捂着肚子,表情痛苦。威斯特偷偷后退,逃离关注,逃离荣耀,他对这些毫无兴趣。差一点,他知道,就差一点。他双手颤抖,嘴里泛酸,视线模糊。他还能听见克罗伊和保德尔的声音,他们又吵起来,活像一对势不两立的愤怒的鸭子。
“必须马上进攻杜别克要塞,趁敌人立足未稳发动雷霆一击——”
“呸!愚蠢!要塞异常坚固,应该包围,准备长期——”
“胡说!我部明日就能拿下它!”
“鬼扯!我们要挖掘战壕!围城战是我的拿手好戏!”
没完没了。威斯特用指头堵住耳朵,想挡住这些声音。他跌跌撞撞走过凌乱泥地,爬上一块凸起的岩石,靠着岩石缓缓下滑,直滑进雪地。他抱住膝盖,缩成一团。小时候,每当父亲发怒,他就会这样。
山各越来越黑,影影绰绰的人在战场上挖掘墓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