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激烈的对话(第11/12页)
穆勒无视了他们的劝告,进一步逼费利西亚,显然是打算从她背后再抢走一袋面粉。
“在这个时候,詹米懒得再跟他理论,就打了他。”我说道。
穆勒已经七十岁了,所以詹米在刚开始打他时还是有些不忍心,但是他很快就改变了主意,因为他的拳头从穆勒的下巴上弹开,就好像他的下巴是用风干橡木做成的一样。
穆勒像头被逼到绝路的野猪那样攻击詹米。詹米先朝他肚子上打了一拳,然后又用尽全力打在他的嘴上,把他打倒在地,詹米的指关节也被他的牙齿刮破了。
乌兰先生是贵格会教徒,因此反对使用暴力。詹米在和他说了两句话过后,拉住神志不清的穆勒的双腿,把他拖到外面去了。穆勒的一个儿子正耐心地在马车里等着。詹米抓住穆勒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按在马车上,和蔼地用德语说话,直到乌兰先生把穆勒的面粉重新分装成五袋,然后送出来,在穆勒锐利的眼睛下装到马车里。
穆勒当时把那五袋面粉数了两次,然后转身庄重地对詹米说:“谢谢你,先生。”然后他爬上马车,坐到他那位困惑的儿子旁边,驱车离开了。
格雷挠了挠脸上残余的皮疹,微笑起来:“我懂了。那么说他应该没有记仇了?”
我摇了摇头,咀嚼口中的食物,然后吞了下去。“完全没有。我去他家农场给佩特罗尼拉接生的时候,他对我特别和善。”再次意识到佩特罗尼拉母女已经去世时,我的喉咙突然闭合,胆汁冒到里面,我被苦涩的蒲公英叶哽住了。
“给你。”坐在对面的格雷把那壶麦芽啤酒推给我。
我大口喝下麦芽啤酒,凉爽的酸味暂时缓解了精神上更深的苦涩。我把酒壶放下,然后闭着眼睛坐了片刻。清新的微风从窗户吹进来,但是阳光把我双手下面的桌面照得温暖。我仍然拥有着肉体存在的所有微小喜悦,而且我对它们有了更敏锐的意识,因为我知道,有其他人被突兀地剥夺了这种喜悦——而且他们此前很少尝到这种喜悦的滋味。
“谢谢你。”我睁开眼睛说。
格雷看着我,显出一副特别同情的神色。
“你会觉得,这没什么可让人震惊的。”我说道,突然觉得有必要去解释,“这里的人们那么容易死去,尤其是那些年纪小的。我之前没有见过这种情况,而且我几乎什么都做不了。”我感到脸颊上有一滴温暖的东西,发现那是泪水时,我感到有些惊讶。他伸手到袖子里掏出手帕,递给了我。手帕不是特别干净,但是我不介意。
“我有些时候会想,詹米在你身上看到的是什么。”他故意用轻柔的语气说道。
“噢,是吗?真让人感到荣幸啊。”我抽了抽鼻子,然后把鼻涕擤了出来。
“他当时开口谈论你的时候,我们都以为你已经死了。”他指出道,“而且,尽管你无疑是一位漂亮的女人,但是他谈论的从来都不是你的外貌。”
让我惊讶的是,他拿起我的手,轻轻地握住。“你有詹米的那种勇气。”他说道。
这让我笑了起来,尽管笑得并不热心。“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说道。
他没有回复我这句话,而是微微地笑了。他的拇指轻轻地摸着我的指关节,轻柔而温暖。
“他并没有因为害怕手指皮开肉绽而止步,”他说道,“我觉得你也没有。”
“我不能。我是医生。”我深吸一口气,擦了擦鼻子,眼泪不再流了。
“确实,我还没有感谢你救了我的命呢。”他安静地说,然后停顿下来。
“不是我救的。对于麻疹这样的病,我能做的其实并不多。我能做的只是……在场。”
“不只是在场。”他干巴巴地说道,然后松开了我的手,“你还要喝些啤酒吗?”
我开始清楚詹米在约翰·格雷身上看到的是什么。下午平安无事地过去了。伊恩在床上翻滚和呻吟,但是在傍晚的时候,他的皮疹快要开始消退了,高烧似乎也退了一点。他不想吃东西,但是我或许可以劝他喝点牛奶汤。这让我想起挤奶的时间快到了,我于是站起来,低声对约翰勋爵说了两句话,然后就把治疗的事情放到了一边。我打开木屋的门走出去,发现杰哈德·穆勒就在门前,站在庭院里。
他的双眼是红棕色的,看上去总是充满了内在的狂暴。他眼睛周围的肌肤上有擦伤,让那种狂暴显得更猛烈了。他用那双深陷的眼睛盯着我,对我点头,紧接着又点了一次。
和上次见到他时相比,他变得瘦小了。他的肌肉全都变小了,虽然体格仍然高大,但是他现在骨头比肌肉多,形容枯槁,而且显老。他盯着我的双眼,他的脸庞就像被揉皱的纸张,上面就只有双眼还有活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