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8 激烈的对话(第12/12页)
“穆勒先生,你好。”我说道。在我自己听来,我的声音显得镇静,我希望在他听来也一样。
他在我面前摇摇晃晃地站着,似乎傍晚的微风都可以把他吹倒。我不知道他是丢掉了他的坐骑,还是把它留在了山下,但是我没有看到马或骡子的踪迹。
他朝我走了一步,我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克莱尔夫人。”他用德语说道,声音中有种乞求的语气。
我停了下来,想把约翰勋爵喊出来,但是我犹豫了。如果他想伤害我,那么他就不会称呼我的名字。
“他们死了,”他说道,“我的女儿,我的孩子。”眼泪突然从他那双充血的眼睛里涌出,慢慢地流下他那张饱经风霜、沟壑纵横的脸庞。他眼睛里的痛苦如此剧烈,让我不由得伸出手,拉起了他那只在劳作中留下许多伤疤的大手。
“我知道,”我说道,“节哀。”
他又点了点头,衰老的嘴巴颤动着。他在我的带领下走到门边的长凳边,然后很突然地坐了下去,就好像双腿上的力量全部消失了一样。
门打开了,约翰·格雷走了出来。他拿着手枪,但是我对他摇了摇头,他立即把手枪藏到了衬衫里面。穆勒还没有松开我的手,他拉我坐到了他的旁边。
“夫人。”他说道,然后突然转身,把我抱住,让我紧贴在他肮脏的外套上。他无声地哭泣着,身体在抖动。即使我知道他做了什么,我还是伸出双臂抱住了他。
他身上很难闻,散发着暮年和悲伤的酸臭味,还有啤酒味、汗味和污秽物的气味,在所有这些气味下面,还有血液干了过后的恶臭。我颤抖了,心中交织着怜悯、恐惧和恶心,但是我不能松开。
他最终放手了,似乎突然看到了在旁边踌躇、不知该不该插手的约翰·格雷。
“我的天哪!”穆勒惊恐地叫道,“他有麻疹!”太阳西沉得很快,在庭院里洒下血色的阳光。阳光照在格雷的整张脸上,照亮了那些已经变暗的皮疹,把他的皮肤照得通红。
穆勒朝我转过身,用粗糙的大手疯狂地抓住了我的脸。他用拇指从我的脸颊上刮擦过,发现我的皮肤仍然干净时,他深陷的双眼中出现了宽慰的神情。
“谢天谢地。”他说,然后放开了我的脸,开始在衣服里面翻找,同时用德语模糊不清地说着急迫的话语,我只听懂了一两个单词。
见我很迷惑,格雷说:“他说他害怕自己赶不上,说他很高兴自己没有迟到。”他怀疑、反感地打量了穆勒,“他说他给你带东西来了——某种护身符。它可以阻挡那种诅咒,让你不会患麻疹。”
穆勒从衣服深处掏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东西,然后放在我的大腿上,仍然用德语嘟哝着什么。
“他感谢你对他家的所有帮助——他觉得你是一个好女人,对他来说,你就像他的儿媳那样珍贵——他说……”穆勒用颤抖的双手打开包裹,格雷的话语停了下来。
我张开了嘴巴,但是没有出声。我肯定不由自主地动了动身子,因为那个包裹突然滑到了地上,露出了那束黑白相间的头发,上面仍然挂着小银饰。与这束头发一起的是那个小皮包,以及那束被血液沾湿的啄木鸟羽毛。
穆勒仍然在讲话,格雷在试着开口说话,但是我对他们的话只有模糊的意识。我耳朵里回响着的是我一年前听到的话——那是当时在下面的溪边,加里布埃尔用轻柔的声音在替娜亚维恩翻译。
娜亚维恩这个名字的意思是“可能是,会发生”。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还能让我感到安慰的就只有她的话语:“她说你不用担心,疾病来自上天,不会是你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