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尔斯·迪克斯特·瓦德事件 The Case of Charles Dexter Ward(第18/59页)

五分钟后吹起了一阵刺骨的寒风,而空气里也弥漫起了一种让人无法忍受的恶臭,只有海上吹来的强烈新鲜气味才保护了岸边的预备队,以及波塔克西特村里那些软弱的人们,隔绝开了那种恶臭。芬纳家族的人从未遇见过这样的臭味。同时它还产生了一种无形的恐惧将人紧紧摄入其中,甚至比墓穴或是停尸间等地方带来的恐怖更加强烈。在它之后便是一阵可怖的声响——那些无助的听众永远也无法将那声音忘记。它如同末日一般在天空轰鸣,甚至当它的回声渐渐消散的时候,窗户依旧在咯吱摇晃。它深沉而又如同音乐一般;如同一名男低音那样雄浑有力,却又像是那些阿拉伯人书写的禁书一般邪恶污秽。没人知道它到底说了什么,因为那声音使用的是一种未知的语言,但卢克·芬纳写下了一些音节用来描绘那段恶魔般的语调:“DEESMEES JESHET BONE DOSEFE DUVEMA ENITEMOSS”。

直到1919年之前,没有人能将这段粗陋的抄录与任何凡人所掌握的学识联系起来,但米朗多拉曾浑身战栗地将一段咒语指斥为黑魔法咒语中最终极的恐怖,而当查尔斯·瓦德认出了这段咒语时,不由得变得面色惨白起来。

不知名的恶臭裹挟着另一种同样让人无法忍受的气味弥漫开来,而那从柯温农场里轰鸣而出的险恶奇迹也得到了回应——那明显是一阵由人类发出的叫喊声,或是众人齐声发出低沉惊呼。一种与那些叫喊截然不同的哀嚎紧接着也爆发了出来,接着此起彼落的痛哭声将这阵哀嚎延续了下去。有时,它几乎像是要表达什么意思,但是没有一个听众能分辨出一个明确的词句;甚至在有一刻,它似乎不再是一种哀诉,更倾向是某种魔鬼般歇斯底里的笑声。而后,一种只有完全沉浸在极度恐惧与纯粹疯狂中才能发出的嚎叫从二十几个人的咽喉中挣脱出来——尽管那叫喊肯定是从地下爆发出来的,但却显得嘹亮而又清晰;在这之后,黑暗与死寂统治了一切事物。呛人的烟雾打着螺旋向上升去,遮蔽了星空,但却看不见火焰,而接下来的一天里也没看到哪座建筑消失不见,或是所有损毁。

黎明时分,两个惶恐不安的信使敲响了芬纳家的大门。这两个人的衣服上浸透了某些不知源头为何的可怕气味。他们买了一小桶朗姆酒,并且付给芬纳可观的报酬。其中一个人告诉芬纳全家约瑟夫·柯温的事情已经结束了,并且吩咐他们不要再提起晚上发生的事情。虽然这个命令显得有些傲慢自大,但看到传令者这副模样,芬纳家里的人也没有了怨恨,并且将这一命令视为可畏的官方禁令;因此,卢克·芬纳只在这些信件里鬼鬼祟祟地记述了他们看见、听见的事情——此外,他还曾敦促那位生活在康涅狄格州的亲戚尽快销毁这些信件。不过那位亲戚并没有听从他的主张——因此这些书信最终还是被流传了下来——所以这些事情最终还是没能被时间遗忘湮没,这实在是不幸。查尔斯·瓦德曾详细盘问过那些生活在波塔克西特地区的居民,向他们询问了一些先辈们的生活习俗,并最终为整件事情添加了一个细节。村里的老查尔斯·斯洛克姆向他讲述了一个广为人知的传闻——据说在约瑟夫·柯温的死亡被公布的一周后,他的祖父在田地里发现了一具扭曲变形、烧得焦黑的尸体。而这个传说之所以能一直流传下来,是因为他们都说那具尸体虽然烧得焦黑扭曲变形,但却既不是人也不完全像是任何波塔克西特人曾见过或听说过的动物。

不论如何引诱劝说,那些参加过这场恐怖搜捕行动的人都不愿意吐露与这场事件有关的一字一句,而所有残存下来、模糊不清的零碎资料全都来自于那些没有参加最终战斗的队伍。那些实际参加过行动的搜捕者谨慎小心地毁掉了每一块与整件事有关的碎片——哪怕它们只起了丁点的暗示——这让人觉得有些恐怖。有八个水手死了,虽然人们从未发现过他们的尸体,但有人告诉他们的家庭这些人死于一场与海关人员发生的冲突——而且死者的家庭均认同了这一说法。他们还用同样的说法掩盖了出现大量伤者的事实——陪同队伍参加行动的杰贝兹·鲍文医生为伤者们进行了大规模的包扎与治疗。最难解释的还是那些黏附在搜捕队员身上的莫名怪味——这件事情被人们议论了好几个星期。在那几个队伍的领导者中,数惠普尔船长与莫斯·布朗伤得最为严重,根据他们的妻子所留下的书信,这些女人感到非常困惑——因为他们始终一言不发,而且在包扎的时候还有人严密看守着。每个参与者的心智都变得成熟稳重了,但同时也变得担惊受怕起来。幸运的是他们都是些身体强壮、头脑简单、传统信教的行动派,因为如果他们哪怕有一丁点自省与复杂的念头,那么这些人必定会变得一蹶不振。校长曼林受到的影响最为严重,但他还是走出了最黑暗的阴影,并在祈求祷告中将这段记忆深深地掩埋起来。这些领导者在往后的几年里依旧活跃地在各个方面发挥着自己的影响力,这或许也是件幸运的事情。在一年之后,惠普尔船长率领着一群暴民烧毁了“葛斯比号”税收船,在这次勇敢的行动中,我们或许能看到他正在逐渐将那些污秽不洁的记忆清除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