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夜低语者 The Whisperer in Darkness(第36/37页)
接着,我把手电筒从桌子转向了书房的角落。我本以为埃克利应该就躺在那张大安乐椅上,却困惑地发现椅子上空无一人,更别提是醒着或睡着了。那件我熟悉的老式晨袍从椅子一直垂落到地板上,几乎覆盖了整个椅子。晨袍的附近散落着那条黄色的围巾和那些我觉得很奇怪的大块裹脚布。就在我犹豫着,试图去推测埃克利会去哪里,他为何突然丢掉了自己在病房里必须要穿的病服的时候,我注意到,房间里的奇怪气味和弥漫在空气中的振颤感觉也全都消失了。这怪味和振颤感到底是怎么产生的呢?奇怪的是,我突然想到,这些现象我都只在埃克利的周围发现过。在那个时候,他坐着的地方,气味和振颤感最强烈,然而除了他所在的书房,甚至只要是出了书房的门,就完全感受不到。于是,我停了一会儿,将手电筒漫无目的地在黑暗的书房里照来照去,同时绞尽脑汁地思考着这些奇异现象该作如何解释。
我多么希望自己当时能悄悄地离开那里,不要将手电筒照回那张空荡荡的椅子。但事实是,我并没有悄悄地离开,我捂着嘴巴发出了一声尖叫。我的尖声一定惊扰到了大厅那头正在睡觉的诺伊斯,尽管并没有完全吵醒他。我的尖叫声和诺伊斯并未被打断的持续鼾声,是我在这座充满了病态的农庄里听到的最后的声音。声音最后消散在了这座闹鬼的高山那覆盖着黑暗森林的山峰之下,在这片阴森森的乡间土地上,在偏远的葱翠群山和仿佛在低声诅咒的潺潺溪流里,穿越宇宙的恐怖全部聚集于此。
在当时的情况下,我连滚带爬地疯狂逃跑,竟然都没有丢下手电筒、行李箱和左轮手枪,简直是个奇迹,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办到的。事实上,当时我努力保证自己不再发出任何声响,先撤出书房,再撤出农庄,一路拖拽着自己的身体和那些行李物件安全地逃到小木棚里的老福特车上,然后开动了这辆堪称古董的老汽车冲进了无月的黑夜里,向着某个我也不知道的安全地点急驰而去。之后的那段旅程就像是爱伦·坡或者兰波作品里的一段精神错乱的描写,亦或是多雷的画作里描绘的癫疯景象。不过最终,我还是想方设法回到了汤森镇。到此为止我终于摆脱了那场噩梦一般的经历。如果我的头脑和神志依然是坚不可摧的,那么我就感到万幸了。有的时候我很害怕年复一年的时间会带给我什么,尤其是后来那颗新的行星“冥王星”被如此离奇地发现之后。
我在之前已经提到过了,就在我还在埃克利的屋子里时,我拿着手电筒在房间里照了一圈,最后重新照回了那张空的安乐椅上。也正是在那个时候,我第一次注意到那把椅子上还摆放着一些别的东西。那些东西就在松散堆放的晨袍旁边,因而并不怎么起眼。那些东西一共有三个,但是等调查员们到达现场之后,并没有发现其中的任何一个。正如我从一开始说的那样,其实并不存在任何实际上的可视的恐怖,真正的恐怖是它们让人推断和联想出的东西。即使是到了现在,我仍然会在某些时刻半信半疑,几乎就要相信别人的话了,以为自己所有的经历都只是梦境,是神经过于紧张而产生的错觉和幻想。
我在埃克利的椅子上看到的那三个东西,构造精致得令人憎恶,上面安置了精致的金属夹子,能让它们附在某些有机体的上面,至于那些有机体到底是什么,我已不敢再做任何猜测。不管我内心深处的恐惧告诉我那究竟是什么,我都希望,虔诚地希望,它们只是一个艺术大师制作的腊制品。伟大的上帝啊!那个隐藏在黑暗之中的呢喃低语者,那可怕的气味,那振颤的声音!它是巫师,是间谍,是叛徒,是外来者……那可怕的、刻意压低的嗡嗡声……一直放在架子上的那个崭新的、闪着金属光泽的圆缸里的东西……可怜的人啊……那种“令人叹为观止的外科手术技术、生物学技术、化学技术以及机械技术……”
那些放在安乐椅上的东西,自始至终都完美得天衣无缝,即使每个最微小的细节都惊人地相似,它的身份,就是亨利·温特沃思·埃克利的面孔与双手!
(战樱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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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此处可能是指Kallikantzaros,一种在安纳托利亚神话故事中出现的恶毒的小妖精,生活在地下,仅在圣诞节之后的十二天才会到地面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