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夫人(第13/23页)
“这两天的渡鸦是什么变的?”
“什么意思?”
“他除了宝贝儿谁都不搭理,甚至不再跟团长混了。自从咱们捉回飞羽和陌路,他没打过一局牌。只要你对宝贝儿好点,渡鸦就摆出个臭脸。我们离开时出了什么事?”
独眼耸耸肩,“我跟你一起去的,碎嘴。记得吗?谁也没跟我说过什么。不过经你这么一提,对,他是有点怪,”法师说着窃笑两声,“就算是渡鸦,也确实怪了点。”
我审视着叛军的准备工作。他们似乎无精打采,缺乏组织。即便如此,即便经历了昨晚的骇浪狂澜,他们还是填平了远处两道壕沟,又在最后一条上架好六座栈桥。
我们第二层和第三层的兵力看起来稀稀拉拉。我问怎么回事。
“夫人命令一部分人马补充到第一层。特别是从最上面。”
我发现主要是抽调了搜魂的部队。他的阵势简直弱不禁风。“觉得他们今天会突破?”
独眼耸耸肩,“如果他们还像前两天那么执着的话。不过你瞧,叛军也没多少斗志了,他们发现咱不好对付。咱们已经让叛军开始怀疑,让他们想起塔里的老怪物。夫人至今还没露面。也许他们有点担心。”
我估计更主要的原因不是军心涣散,而是盟会伤亡惨重。叛军的指挥系统肯定乱成了一锅粥。如果没人知道管事儿的是谁,那任何军队都会动摇。
不过,天亮后又过了四个小时,他们决定继续为理想献身。我军前线拉开阵势。狼嚎和无面代替了风暴使和噬骨,第二层由夜游神指挥。
战斗落入固定套路。敌军蜂拥而上,冲进箭雨的齿牙之下,跨过几道栈桥,躲在掩体后方,进而冲上来攻击我们的最前线。他们源源不断地涌来,仿佛永不枯竭的河流。成千上万人倒在路上。很多人冲到前线只打了一会儿,便撤向后方,有的是为了搬运伤员,更多的只是不想横死沙场。他们的军官根本控制不住。
得到加强的阵线果然比我预想中撑得更长久更坚决,但人数的优势和积聚的疲劳最终产生了效果,裂缝出现了,敌军杀到护墙前。劫将组织起反击,但大都没有足够的冲劲,起不到效果,随处可见意志薄弱的士兵想要爬上第二层。夜游神派出几个班,到护墙边上把逃兵扔了回去。抵抗得以加强。
但叛军已经闻见胜利的味道,变得更加狂热。
远处的箭塔和坡道车开始前进,速度十分缓慢,每分钟只能走几码。一座箭塔在最远处的壕沟遇到没有夯实的泥土,径直倒下,砸坏了一辆坡道车和几十人。剩下的攻城器械开了过来。禁军的重装武器开始投掷火球。
一座塔着了火,然后又是一座。一辆坡道车在烈焰中止步,但剩下的仍然稳步前进,到达第二道壕沟。
较为轻型的弩机也转换目标,清洗着数千名拉动器械的兵勇。
敢死队继续填埋夯实最后一道壕沟,不断倒在我方箭下。我不得不对他们表示钦佩。这些队伍是叛军中最勇敢的人。
叛军转了运。他们克服了不利开局,变得跟前两天一样凶悍。我们的第一道防线被分割成更小的群落,在叛军波涛中起落沉浮。夜游神派去阻止我军逃跑的部队开始跟爬上护墙的勇猛叛军作战。敌人甚至扯掉了几根圆木,试图清出一条通道。
此时下午刚过了一半,叛军还有足够的时间,我打起了哆嗦。
独眼又走了过来,战斗开始后我就没见过他。“塔里传来的消息,”他说,“昨晚盟会损失了六个人。也就是说现在只有八个。咱们当初北上时的老班子,可能一个都不剩了。”
“怪不得他们起步有点磨蹭。”
他看着战场,“看起来不妙啊?”
“可不是。”
“所以她才会出来。”
我闻言扭头看去,“对,她正往外走呢。亲自督战。”
冷。冷。冷。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听团长吼了两声,副团长、蜜糖、老艾、渡鸦,还有鬼知道什么人,都在大呼小叫,让我们整好队形。偷奸耍滑的时间结束了。我回到诊所,也就是立在后方的一顶帐篷,好死不死正在厕所下风处。“赶紧检查一遍,”我对独眼说,“让所有东西各就各位。”
夫人骑着马,从正对高塔入口的坡道一路走上金字塔。她胯下的坐骑一看就是纯血良种,生得高大健硕,透着精神,油光水滑的栗色身形像是画家对宝马良驹的完美诠释。夫人装束华贵,红黄相间的锦缎,白丝巾,金银首饰,点缀几条黑带。就像你在猫眼石城街市间看到的贵夫人。她的发丝比夜色还黑,头戴一顶拖着白鸵鸟毛的素色镶边三角帽,用珍珠丝网盘住头发。看上去顶多二十岁。夫人所到之处,人们纷纷让开道路,犹如一座移动岛屿。我没看出丝毫惊惧的迹象。